京城一月的暴雨像要把天地重新洗刷,裴景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因为暴雨的缘故他不得不再延迟几天回汉东。
许诚心却在昨天趁着天好飞去鹰酱谈项目了。
真是的,明明是分公司的二把手却干着总公司国际中心的活儿。
裴景铄在心中吐槽。
这时手机在红木办公桌上震动起来,他接起了这通显示"班主任"的来电。
"裴泽远爸爸吗,泽远今天又没来上课。"女教师的声音很温柔,"他说头疼,但校医检查体温正常。"
钢笔在文件边角洇开墨点,裴景铄望着雨幕中远处模糊的京大附中教学楼轮廓。
这是本月第三次请假,上次是数学课,上上次是社团活动。
他想起上上周深夜回家时,书房门缝里漏出的台灯光晕里,儿子蜷缩在转椅上的单薄背影。
因为夫妻双方和父母都很忙没人带孩子,太爷爷又上了岁数是被照顾的一方,所以儿子裴泽远早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是住校生。
"我这几天在京城,我会安排他体检的。"他从玻璃中看到自己虽然嘴中说着公务式的回答,但是眼中却泛起担忧。
中午一点的京城,裴景铄接出了儿子裴泽远。
本该在学校上课的儿子正忧郁的坐在父亲身旁,校服袖口滑落时,三道平行血痕在灯光下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他抓住那只细瘦手腕。
裴泽远猛地抽手后退,后腰撞上石阶时发出闷响。
十五岁的少年像只受惊的幼兽,碎发下的眼睛泛着血丝,脖颈处未消的掐痕随着急促呼吸起伏。
"摔的。"沙哑的声音。
裴景铄想起上周许诚心给自己打电话说泽远最近总穿高领毛衣。
裴景铄解开儿子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喉咙发紧:"明天开始我给你办走读,让爷爷的司机接你放学。"
"不用!"少年突然嘶吼,"反正你们永远在开会!在调研!在接见外商!"
眼泪大颗地像屋檐外的雨水一般砸在地板上:"就像上次...就像以往所有的家长会..."
雷声碾过天际时,裴景铄看清儿子手腕内侧新旧交叠的烟疤。
那些暗红伤痕像烧红的铁钉扎进瞳孔,他想起二十年前在乡镇中学处理校园暴力事件时,那个缩在墙角浑身淤青的留守儿童。
暴雨拍打地面的节奏越来越急。
“泽远,你实话和爸爸说,你在学校是不是受欺负了!”
裴泽远没有回应他,只是扑进了比自己高许多的爸爸怀里,低声抽泣了起来。
京大六院是全国着名的精神卫生医院。
心理诊室的百叶窗将雨后阳光切成细条,裴景铄看着诊断书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字样,签字笔在手中愣了好久才落下。
诊室外的走廊飘来消毒水味道,却怎么也难遮住儿子疤痕散发出的血腥味。
散落的速写本上全是扭曲人像,每张面孔都被炭笔反复涂抹成黑洞。
衣柜深处藏着沾血的校服衬衫。
"您家孩子这种情况,建议暂时脱离刺激环境。"心理科主任推了推眼镜,"前几日也是一个十五六的孩子,在走廊被人推下楼梯后,到现在看见瓷砖反光都会尖叫。"
“好。”裴景铄机械般的回应,隐藏的是一颗冒火的心。
裴景铄报了警,警察调取了学校监控,画面里泽远跟着三个强壮的男生进了厕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学校校长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裴景铄走到消防通道才接起,对方赔笑的声音传进耳朵:"孩子们打闹没分寸,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不需要了,我们走法律程序。"他听见自己冷硬的声音,"你们校方只需要提供支持。"
"这个...家长你也知道,我们学校..."校长咳嗽两声,"倒是那几个学生家长想当面协商,你看..."
裴景铄没有接话,直接掐断了通话。
他知道,校长只是表面客气,实际上不想趟这摊浑水,那三个男孩儿的父母都是学校所在地方很知名的人物。
看着洁白的地板映出的自己,藏蓝西装一丝不苟,鬓角新生白发却已遮不住。
他突然想起泽远初中获奖的那幅水彩画,画里穿白大褂的母亲牵着穿校服的儿子,背景是漫天晚霞。
而此刻手机相册最新照片,是妻子在鹰酱和合作方的合影。
儿子被霸凌的惨状令他想起了前世少年时在乡村、县镇摸爬滚打的经历。
如果有了权力、有了背景却连最亲爱的人都保护不住,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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