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赵负雪并未挽留。
马蹄哒哒,一日之后,姜徵大婚,天子迎娶帝后,姜氏女入主东宫。
十日后,封澄派人送来了一封迟来的贺礼,并未露面。
此后,再有她的消息,便随着马蹄与信使,赵负雪开始逐渐收到了封澄问候的短信件,寥寥数语,问过便安,有时半月一封,有时一月一封。
赵负雪不动声色地收好,安置在赵府书房中。
而京中之人再度听见封澄的消息,则是数道飞书,送来了天机军新的主将。
又及,名为天机铁骑的亲卫军,在短短一年之中,杀遍了长煌大原四起的灾祸。
天魔复生,人人自危,可隐隐约约间,众人心底死后另有一道稳固而不可犯的防线,重新架了起来。
而天机之名,渐渐得震于世。
***
与此同时,长煌大原上。
封澄坐于中军帐中,皱着眉活动了左臂,一旁施针的孙小荷猛地嘶了一声,一掌拍下,示意她老实点儿。
“我觉得经脉仍是不通,”封澄露着上身与手臂,密密匝匝的绷带箍在了上面,她皱眉,忍受孙小荷把她扎成一只刺猬,“已经一年有余,按理说天大的伤势也该痊愈了,怎么如今用起灵力来,还是跟我的钱包一样,抖抖就空了。”
孙小荷翻了个白眼,扳住她的右手:“总得有个过程,灵力暴行,冲破经脉,旁人早该成了血漏子。”
熟悉的病症,封澄道;“怎么会这么严重,我师尊也是灵力暴行,经脉破损,照旧是好好的。”
这话倒是令孙小荷意外了:“赵负雪,灵力暴行?”
口气有些不可置信,封澄奇怪道:“怎么了?”
孙小荷一边施针一边皱眉:“我师祖替他瞧过脉案,我也看过几眼,他并非灵力暴行,而是道心不稳,故经脉单薄,以至体不蓄灵。我当时还曾疑惑,按理说,道心不稳,早在初入仙途时便该露了端倪,修行难以有成,断不可能修行到如此地步,才突然道心不稳。”
她吹了吹针上火焰,将针取下,妥帖地安置:“大禹治水,在疏不在堵,于此道上亦然。与其费尽心力镇压灵力,不如寻到那道心不稳的病根,一举拔除。”
封澄很注意地听着,她道:“我年少时,似乎听我师叔说起过,当年师尊是逢了一场大劫,才性情大变。”
孙小荷点了点头;“那便照病开方,药到病除,恕我直言,他的脉象并非久寿之人,若此劫不解,即便灵力在身,也寿数无多了。”
闻言,封澄心中有些沉重,她点了点头,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思索孙小荷所言,正若有所思间,忽然有一人急切地掀开了中军帐的门,封澄回头一看,意外道:“寸金?”
寸金稳妥,平素少有这么急切的时候,他道:“有人求见姑娘,说是带来了陈还的消息。”
陈还的消息?!
封澄闻言,瞳孔猛地一缩。
自天机院结业后,陈还便出去游历天下,虽时时有信,却渐渐不见其人。
“……发现了,她的尸身。”
刹那间,封澄浑身的血齐齐冲上了头顶,她强撑着镇定,艰难开口道:“把送消息的人,带进来。”
一阵兵荒马乱,紧接着便提进来一人,封澄定睛一看,只见来者形容狼狈,比起乞丐也好不到那里去,浑身脏得要命,她意外道:“是你?”
何守悟一见她,便奄奄一息道:“……水。”
旁人连忙把水给他灌下去,封澄又掰了个饼子来递给他,何守悟接过饼子,狼吞虎咽地吃了,眼中才没了那份奄奄一息的绿光,封澄强撑着耐心道:“陈还尸身,是怎么回事?”
何守悟闻言,不声不响,眼泪却一滴一滴地往下砸:“我若说了,求大人不要伤心。”
封澄本就一肚子火,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
何守悟蜷缩着,小心抬眼觑了封澄神色,才小心翼翼道:“……她的尸身在还沙。”
刹那间,封澄眼前天旋地转,她难以置信地逼近何守悟,
一把攥紧了他的衣领,寸金一行手忙脚乱,七手八脚地将她往外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何守悟被晃得脸色更白了,他连声音都细弱了:“……有人,有人亲眼所见,绝,绝无妄言。”
封澄一偏头,只见身后慢慢走进来一人。
眼歪鼻斜,面上伤痕可怖,依稀可见几口巨大的空洞。
她怔怔地松了手。
这张脸,她从前十分熟悉。
沈怀玉那张肖似赵负雪的脸,被毁得一干二净。
何守悟惨淡笑道:“还沙之地,横陈还尸身,将军为何反应这么大?”
反应这么大?
封澄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晃到书案前。
升任主将后,中军帐大了许多,足够摆下一张桌子。
她抽出了垒成一叠的信函,漆黑无比,写着同样的内容。
阿澄救我。
发出之地,就在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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