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释怀

  周泽言搭在靠背上的手微微收拢,冷白掌背青筋凸起,隐着不安。

  一种近乎执拗的矛盾心理在无声蔓延。

  怕她记得,又怕她不记得,更怕她明明记得却假装不记得。

  周泽言不知道她是哪种,微怔在那里,似是一个等着审判的囚徒。

  “我八岁那年的暑假......”许薏缓缓开口,空洞目光望向窗外的夜幕,"特别想去游乐场!"

  "游乐场?"周泽言悬着的一颗心,以垂直落地的速度迅速归位。

  "对,我等啊等,终于等到爸爸妈妈去省城,送完货,我在游乐场度过了最快乐的一天."

  许薏压下眼睫,记忆犹如洪水猛兽,唤醒尘封已久的片段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

  同样也是这样一个黑夜,狂风夹杂着暴雨的臭氧味道,卷走车厢内稀薄空气,雨刮器飞快滑动,在透明的车窗激起潺潺水流。

  她躲在妈妈怀里揪着衣角,有些惴惴不安。

  “妈妈,是不是如果早点走,我们就不会遇到大雨?”

  可游乐园的旋转木马承载着她在书本里看到的童话梦,乐此不疲地坐了一圈又一圈,一直赖到晚上闭园才肯罢休。

  回程路上,狂风大作,本就残破的路灯也在风雨飘摇中一一阵亡,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虚无。

  妈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声抚慰,“不是!老天爷下雨我们没办法控制,薏薏闭上眼,睡一下我们就到家了。”

  她依偎在妈妈怀里,看着驾驶位上伟岸专注的背影,眼皮越来越沉。

  风声,雨声,爸爸轻踩刹车和发动机的轰鸣混成一片,和她在游乐园里清脆笑声慢慢交织成梦的清甜。

  砰—

  撞击声划破雨夜的沉静。

  剧烈撞击下,她只觉得自己被妈妈紧紧压在身下,随着惯性下跌至无尽深渊,瘦小身躯在逼仄空间内翻滚,旋即在一声落地巨大声响中,头上一阵闷痛,四肢百骸都好似已经解体。

  缓了好久,她努力睁开眼皮,劲风夹着暴雨顺着碎掉的挡风玻璃往里灌,爸爸伟岸的背影趴在方向盘上,一股股殷红沿着脖颈流淌,和车箱里的积水混流成河。

  她努力伸手,却发现除却浑身上下钻心刺骨的痛,什么都不听使唤,转眸间,座椅的另一侧,妈妈的脸早已被碎片玻璃划的血肉模糊。

  “爸爸,妈妈……”

  每喊一声,五脏六腑都跟着震裂般的剧痛,可再也没听到一句回应,一股急剧眩晕感下,也跟着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她浑身上下包裹着白色纱布,爷爷守在病床前,沟壑纵横的皱纹里掩着凄苦和绝望。

  病房外,是外婆一声声捶胸顿足的埋怨和辱骂。

  “短命鬼,自己要死,还害死我女儿,当初我就该以死相逼不同意这门婚事,也不至于你被克死,严茹啊,你让妈怎么活啊……”

  她努力抓取着每句话里的关键词,脑海却是一片空白,紧随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眩晕感……

  后来,她出院,复查,再住院,再复查……

  直至现在,八岁那年的记忆都是支离破碎……

  许薏目光呆滞,紧蹙眉头全是冷汗,周泽言再也没办法听下去,大手握上她颤抖冰冷的我指尖,俯身与她平视。

  “许薏,许薏!你看着我!”

  急切磁性的声线将许薏从杂乱思绪中拽回,掀眸间对上周泽言关切的目光。

  “没事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过去了,都过去了!”

  周泽言大手在她头上拍了拍,“或许,这是叔叔阿姨的意思,他们希望薏薏只记得那些美好,要活的更好!”

  在这一刻,周泽言忽然释怀。

  八岁那年,是她记忆的禁区,如果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忘记一切不堪和痛苦,他不再纠结于,许薏到底记不记得,甚至能不能想起他。

  他们可以重新认识,重新成为朋友,相互了解,一切好像并没什么大不了。

  周泽言将桌上的果茶递到她手里,看着她仰头喝下,带着试探再次柔声开口,“好些了吗?”

  “对不起!”许薏垂眸,长睫投下暗影,“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周泽言摇头,不自觉地握上她的手,“一点也不可怕,你很勇敢,无论是八岁的许薏还是现在!”

  宽大手掌的炙热体温,从手背蔓延,驱走深夜的寒凉,直至再次感受心脏的蓬勃贲张,两人也都从回忆中抽离。

  前一秒还交叠在一起的手,也因许薏情绪回归,快速抽离,“谢谢你,我没事了!”

  周泽言只觉掌心一空,心也跟着缺了一块。

  他干硬地勾了勾唇角,旋即站起身,又回到原来的座位,呷了口咖啡,转移话题,“今晚真的要通宵?”

  许薏抬眼看了下时间,这才察觉,已经凌晨一点,愧疚感油然而生,却又忍不住扪心自问。

  俩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熟稔?深更半夜,居然让人家陪着在这里加班。

  “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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