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男人

br />   封令铎整了恍惚的思绪,披水起身,去屏风外取了浴袍穿上。

  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叶夷简看着表情不太愉快的封令铎,盘算着待会儿要告诉他的消息,心里起了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故意作出犹豫的模样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住得习不习惯,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好眠。”

  然他步子还没迈出去,眼前手臂一晃,前路就被封令铎给截住了。

  “说。”

  简单利落的一个字,干脆得就像战场上被他一剑斩断的脖子。

  叶夷简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脖子,道:“也没什么,就是那两只让薛老板打听的和田玉镯有消息了。”

  他觑着封令铎的脸色,故意顿了顿才又道:“嘉禾县有一个掌柜说,那镯子是从他手里出去的。”

  “嘉禾县的掌柜?”封令铎很快抓住重点,追问:“做什么生意的?”

  叶夷简吊儿郎当地笑起来,假惺惺地安抚他道:“你听了别生气,人家也就是做点正当的小生意,没必要……”

  话音未落,果然迎来封令铎冰刀似得眼神。

  叶夷简这才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当铺。”

  突兀的一声脆响,叶夷简看见扇门上泛白的指节。

  封令铎剑眉深蹙,额间一根青筋绷紧到极致,那样子真是与平日朝堂之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封相判若两人。

  自己这位挚友与姚月娥的事,叶夷简只是略有耳闻。

  以前每每说起的时候,封令铎也多是一副云淡风轻、无甚所谓的模样,害得向来明察秋毫的叶少卿都要信了。

  直到这一次闽南路查案,若不是因为那一对和田玉镯,叶夷简倒真的要以为,大昭这位出将入相的封大人千里微服,是真的为着查案了。

  思及此,叶夷简故意等着封令铎的反应,没有再说话。

  果然,眼前的人似是片刻都等不了,冷声追问到,“当铺的掌柜可有说是谁去当的这对镯子?”

  “这倒没明说,”叶夷简忖到,片刻又添上一句,“不过那掌柜说是个男人。”

  “男人?!”封令铎厉声反问,声音拔高了一度。

  “嗯,”叶夷简没有否认,还不忘添把火,“不过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那掌柜说那男人生得牛高马大,皮肤黝黑,面相看着也憨厚老实,绝对不像是这边山路上的流匪。”

  封令铎闻言面无表情地觑着他,语气冷淡道:“叶少卿怎么听起来似乎很高兴?”

  “……”叶夷简噎了一下,这才微微收敛了自己的唇角,严肃且板正地回了句,“没有,下官这是替大人高兴。”

  封令铎冷哼,乜着叶夷简反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官很高兴?”

  咦……失意的男人惹不得,更别说这人是跑了媳妇,还有可能被种了一头的草。

  怨夫可畏,叶夷简决定先收一收八卦的心思,装个哑巴。

  “哑巴了?”封令铎垂眸睨他,“堂堂大理寺少卿,却生了张兴风作浪的碎嘴,也难怪令菀从小就厌你。”

  冷不丁挨了一刀的叶夷简懵了,待他反应过来,面前那扇海棠隔扇门已经轰然拍上。

  巨大的声浪卷起罡风,险些夹到叶夷简的鼻子。

  他气得青筋暴起,贴在门缝上对里面的人无能狂怒,“谁、谁管你家那个疯丫头怎么想!她厌我?她个招猫逗狗、人厌鬼憎的河东狮,我还厌她呢!”

  叶夷简一口气吼完,见里面没动静,又不解气地踹了隔扇门两脚,怒冲冲地走了。

  *

  从棠眠阁无功而返,姚月娥回到窑厂后只得开始清点自己的财物。

  虽说封家那个少爷脾气古怪难伺候,但对她也是真大方。若不是开厂时候去了当铺,她都不知道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首饰头面,竟然能值那么多银子。

  可数着数着,姚月娥又迟疑起来。

  她和陈方平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且不说对方拿了银子有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单就吃了亏还上门求和的事,她就做不出来。

  如此一来,闽南商会还是会继续为难她,要想待下去,机会渺茫。

  既然如此……姚月娥眉心一紧,拎着手里的银子行了出去。

  夜已经深了,窑厂里的工人已经歇下。姚月娥在后舍兜了一圈,最后晃去窑头才寻到齐猛。

  龙窑里的火还在烧着,絮絮白烟在夜风里翻腾,发出沉闷如兽吼的低鸣。

  正月的寒天,男人却赤着上身。

  他背对着姚月娥,灯笼晃荡的光晕下,是浅棕色布满肌肉的背脊。他神情专注地听着窑里的动静,偶尔往窑口里添两块木材,火光与暗影的交织中,两片饱满的肩胛骨周围筋肉翕动,泛着莹亮的一层薄汗。

  虽说以前烧窑的时候,这幅场景姚月娥并未少见,但那时人多,并不如当下孤男寡女的场景。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她拽紧手里的钱袋子,转身就要走。

  然而脚下的石头出卖了她的行踪,姚月娥扶着崴了的脚回头,就见齐猛也抬头往她的方向看来。

  “师父?”齐猛懵懂起身,将准备逃离的姚月娥揪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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