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扎根于心底的愚昧,愤怒于他们盲从追随的无知。
他大声疾呼:“无论信仰也好,习俗也罢,只要我在这里一日,就要执行朝廷的法度,决不允许你们草菅人命,胡作非为。”
在镇民们涌动回荡的声浪之中,道不同的声音是如此渺小,以至于他拼尽全力声嘶力竭的怒吼,都淹没在村民的呼声之中,掀不起半点浪花。
“拜山神,驱妖邪;拜山神,驱妖邪……”
在回荡的呼声之中,道不同终于明白,自己拼尽全力对镇民们讲出的道理,无异于是对牛弹琴。
在他们的心目中,法度、国家,都是很模糊的概念,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俗和眼前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道不同执着地看着这些跪倒在石像前的人们,心中却始终不能相信,如此多的人,难道都是愚昧和盲从的?
他的眼睛看向跪拜山神的镇民们,目光扫视过的地方,总有些闪躲的眼神在偷偷看着自己。
道不同相信,这些目光的主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心存疑惑,应该听到了自己方才说的话。
道不同让自己的目光坚定不移地迎向这些人,心中默默地希望他们可以挺身而出,祈祷他们可以仗义执言。
可他的目光刚刚和这些镇民交汇,就蓦的发现,他们竟又偷偷低下了头。
道不同终于明白了,随声附和是不会有责任的,而挺身而出则可能有面对千夫所指的风险。
在这种状况下,即便有个别的觉醒者,也都选择了沉默,隐藏在集体之中,就算杀人也在所不惜。
他们相信法不责众,官府又能如何,法度又能如何,将他们全部杀掉吗?
可唯独道不同不能保持沉默。
他指着跪在石像面前的镇民,大喊道:“你们不带我找,我就自己去找,有我在,你们休想杀了她。”
说罢,道不同将袖子一甩,迈步向溶洞外走去。
“父母官。”老镇长见道不同要走,急忙站起身来,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口中惊慌地说:“女妖魂归之日,毒虫震动,会血洗安南镇。只有这一方圣地,方能躲过毒虫袭扰。您需在此地待上一日,待女妖怨念消散,魂飞魄灭,毒虫散尽,方可走出圣地。”
道不同气急,用力挣开老镇长的手,想要强行闯出去,却被更多的镇民挡住去路。
道不同无可奈何,道:“难道我自己出去救人,都不可以吗?”
老镇长拄着拐杖,毕恭毕敬地立在道不同身旁,大声道:“你是个不多见的好官,乡亲们不想你为了个妖女而身陷危险之中,不值当。”
“人命关天,岂容儿戏?”
道不同大喝道:“人命无贵贱之分,你们杀人性命,我又岂能同流合污?速速让开。”
人群密密匝匝地挡在道不同身前,却都不为所动。
他们不愿意道不同以身犯险。
不止是因为他不畏强权,替他们赶走了镇中恶霸;更重要的是,只有妖女真的死了,才能证明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只有道不同和他们站在一起,才不会有人承担杀人的罪名。
镇民们告诉自己:他们的行为不是在杀人,只是遵守古老的典故,杀死妖女,祭奠山神。
仅此而已。
这是替天行道的好事。
可是,道不同却告诉他们,这不是好事,而是杀人害命的恶行。
镇民们绝对不能放走道不同。
他休想独善其身。
若是道不同独善其身了,镇民们就有可能会遭殃了。
身为父母官,道不同必须与镇民融为一体,必须承认这不是谋杀,而是祭祀;必须承认祭坛上的不是活人,而是祭品。
道不同瘦弱的身躯被镇民们团团围住,寸步难行。
他愤怒,难过,却又无可奈何。
道不同见过那女孩儿,那是个多么漂亮的女孩子啊!怎么可能,她会是带来灾祸的妖女呢?
“让我出去。”道不同声嘶力竭地呐喊,极力地推搡着人群。
“父母官。”老镇长眼见镇民们不敢真的阻拦道不同,扑通一声跪倒在道不同的脚下,喊道:“如果你真要治杀人之罪,就拿走我这把老骨头的性命吧!我死不足惜,可女妖不死,山神难安,镇民难安呐!”
其他镇民见状,心领神会,在老镇长的带领下纷纷跪下,齐声道:“请父母官治罪。”
“苍天呐!”
道不同眼睛一黑,扑通栽倒在地上。
他一心报国,自认为心向黎民百姓,不畏强权,便可驱逐污秽,报效朝廷。
可是今日,却是自己所爱戴的黎民百姓亲手将他推入无底的深渊。
愚昧,愚昧啊!
“父母官。”
镇民们见道不同突然倒在地上,惊呼一声,都凑上前观看。
道不同替镇民做过好多好事,尤其是赶走了欺压乡里的恶霸朱大昌。
除了妖女一事与镇民争执,在其他方面,道不同可以说是很得民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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