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①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达山海关站……”

  像水闸突然被打开,周遭一下子嘈杂起来,清一色的东北口音涌进了耳朵里。

  岳千檀觉得很有意思,她妈妈和齐枝枝说话其实都是带着这股子“东北大碴子味”,她以前还觉得她们口音很重,但真到了东北,她才意识到她们那已经是被南方同化后的结果了,和真正的东北人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坐火车一路北行的过程,岳千檀只觉目之所及越来越开阔,那种开阔不是地形带来的,而是色彩。

  金灿灿的暖阳,湛蓝透亮的天,从南到北,好似朦胧的水墨画逐渐变成了油画,眼前的一切都加上了一层高饱和的滤镜,只是望上一眼,就好像什么烦恼都能忘记。

  也不知道是因为换了环境,心情好了;还是因为火车上人多,岳千檀这两天的情绪很平稳,也没遇到什么怪事。

  “所以,”她转过头看向坐在她旁边的齐枝枝,“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坐火车?”

  齐枝枝正在吸溜螺蛳粉。

  “那不是为了给你省钱吗?”她道,“而且你不觉得坐火车特别有体验感吗?能更好地感受这种文化氛围!”

  她说着,还咬了一口刚开封的榴莲饼。

  岳千檀觉得齐枝枝就是纯缺德,跟她待在一起她都有点坐立难安了。

  “能不能不要在公共场合吃这么臭的东西,”岳千檀忍不住提醒她,“你不怕被人打吗?”

  “有你在我怕什么?”齐枝枝理所当然,“你难不成会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打?”

  ……

  抵达哈尔滨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外面的天乌漆嘛黑一片。

  岳千檀和齐枝枝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都蓬头垢面的,一走出火车站,又被冷风打了一身。

  十月的东北,冷得跟南方的冬天似的。

  岳千檀拉紧外套,哆嗦着道:“这么冷,过几天不会下雪吧。”

  旁边经过的大姨乐了,她操着一口地道的东北口音,很自然地接她的话:“这才哪到哪?都还没零下呢,要到十一月下旬才会下雪!”

  两人在粗劣的风里奔入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是位膀大腰圆的光头大哥,齐枝枝把事先选好的一家铁锅炖的地址递给他看,他一看就乐呵呵地竖起了大拇指:“你俩一看就很会吃,我们本地人都吃这家。”

  车开出去后,折叠在巷子里的街道就逐渐展开,一座座欧式风格的建筑耸立在寒风中,被路灯映照出一种忧郁神秘的氛围,岳千檀和齐枝枝都忍不住拿出手机来一阵狂拍。

  司机大哥见状笑道:“怎么样,我们这儿还挺繁华的吧?”

  齐枝枝猛点头:“跟南方完全不是一种风格,还有点异域风情。”

  司机大哥不知想到了什么,颇为感慨:“现在都说南方比东北繁华,其实你们要是再往前看几十年,东北可是最早一批发展的地区,是后来才逐渐慢下来了,好多东北人也都离乡去外地发展了……”

  “我闺女跟你俩年龄差不多,她现在在南方读大学呢,我和她妈还在想要不要让她就留在南方别回来了……”

  岳千檀听着司机大哥的话,望着窗外的街景,一时竟觉得这些深色的欧式建筑,竟好似蒙上了一层怀旧的滤镜,仿佛是暮年老人遥遥望来了一眼,带着一种衰老陈旧、却又充满故事感的哀伤。

  车又开出去了一段,齐枝枝指着外面一脸兴奋:“这儿的小卖部还真叫仓买啊!”

  “那可不,”司机大哥仍是乐呵呵的,“这可是老传统了!”

  岳千檀曾在《关外风情》里翻到过有关于“仓买”的科普,说是九十年代中期,哈尔滨有一家商店自称仓买,施行前店后仓的经营模式,比其他小商铺买的东西便宜不说,货还齐全,后来很多商铺也改名叫仓买,也有直接从仓库购买的意思。

  这个传统一直延续至今。

  路上的行人逐渐变多,车速也减慢了,这是进市中心了。

  穿过一片路灯后,一座挂着灯笼的青砖小楼就出现在了岳千檀的视线中,巨大的黑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齐家酒楼。

  岳千檀用胳膊肘拐了齐枝枝一下:“看那个,你家开的。”

  司机大哥被逗笑了:“齐家酒楼是我们本地的老字号,你们看见门脸上挂着的那些没?那个叫幌子。”

  岳千檀定睛看去,才发现她之前以为的那些灯笼并不是灯笼,而是一种上面一个罗圈圆盘,下面垂着许多飘带的装饰物,迎风招摇、颇为喜庆。

  司机大哥似乎懂得很多,竟很好心地给俩人讲解了起来:“顶端那个罗圈,你们看它的形状,它叫笼屉;上面贴着的花就是花卷;笼屉用三根绳吊着,绳子也有讲究,那叫麻花……”

  齐枝枝忍不住接言:“那下面垂下来的飘带岂不是叫面条?”

  “对!”司机大哥笑起来,“这挂幌子可是相当讲究的,幌子挂出来,就代表营业了;幌子收进去,就是打烊了。”

  “挂红幌子的,是正常的馆子;蓝色的,就是清真饭店……”

  “幌子的数量也有讲究,这代表的是馆子的水平,挂一个的,是小吃部;挂两个的,可以熘炒炖,还能包办酒席;如果挂了四个,那就不得了,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人厨子做不出来的,您进去就只管点,南北风味应有尽有,包让您满意!”

  “那挂三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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