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似乎还刻了字。
想来,人间凡人送葬,墓碑上应该会写生何时,死何时,以及墓中之人的是何身份,祖籍何地,父母,妻子,儿女都会写上去。
但是,沈迟不知道他的生辰,亦不知他的籍贯,他也没有妻儿,因而,上面应当只会写四个字,“师祖裴枕”吧。
往后,他带着后人来给他祭拜也方便找到他。
裴枕在原地站了一会,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还是绕过那个石碑,身形一转,看到了上面的刻字。
从上往下镌刻了几个大字,遒劲有力的字迹写的端端正正,字字深深,凿入石骨:
“吾妻裴枕之墓。”
裴枕猛地一愣。
沈迟用灵力轻柔地包裹住他的尸身,将他的身体放进了墓穴之中,而后,双臂一抬,十指一拢,周围的花瓣纷纷洋洋飘起来,落在“裴枕”身上。
沈迟拿起一壶酒,在坟前倒了一杯,而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沉默与他碰杯,一句话没说,一饮而尽,随后,额头靠在他的墓碑上,闭着眼,靠在他的石碑上,似乎终于感到疲惫。
裴枕站墓碑的旁边,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颤,他看着沈迟起身,跳入了他亲手挖的墓穴。
裴枕浑身血液滚烫,这不是他的墓吗?
沈迟跳下去做什么?
裴枕站在泥土边上,看到他的身体被沈迟摆的端正,手放在胸口处,安静得一如他从前睡觉的姿势,沈迟躺在他的身边,凝眸看他雪白的侧脸,抬手,摩挲了一下他的侧脸。
在那十分深的墓穴里,风也寂静,沈迟抱着他的尸身,脸埋在他的肩窝里,肩膀颤抖,无声地哭泣
和之前无数个相伴的日子睡过去时没有任何分别,只是他的师父再也不会睁眼看他了。
沈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没了力气,他的眼眶通红,血丝尽显,唇角干裂,满身悲凉憔悴,全然没有了意气风发的模样,衣服凌乱褶皱,他却无暇顾及,抬头看天,
蓝天白云悠悠,是裴枕喜欢看的,阳光却又不会照到他们这片地方,依山傍水,既能看到太阳,又不会被晒到,是裴枕喜欢的。
忽然,沈迟的一双桃花眼眼眸一弯,恍然地笑了,
怎么办?
他好像看到师父了。
只可惜,他心心念念,捧在手心里舍不得伤害半分的人,是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流露出半分的喜怒哀乐了。
他与裴枕的缘分太浅,相识相知相惜止步于此,唯独没有相爱。
回忆起他们的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似的前半生尽数浮现在沈迟眼前,他搂紧了怀中的人,唇角扬起一抹轻快的笑来,只觉得活着真累,撑了六年了,竟然还是死的时候最轻松。
光是相遇就耗费了他一生的运气,得到这个结局,能够死后相伴长眠,其实他还是幸运的。
他作孽太多,修了妖修才强求来的短短几十日相处,反正已经没有下一世了,就让他的骨血葬在这里与裴枕相伴一生。
他没有什么愿望,昔人已故,他对这世间再无留恋。
就让他们的残骸相伴,他总归是要死的
他与裴枕,总归是要葬在一起的。
沈迟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眉间,将裴枕的身体抱紧了,下巴抵着他的额头相贴,而后,他神情从容地闭上了眼,安然赴死。
他在整理墓边的时候,折断了一根粗壮的树枝枝干,在上面施了法。
树枝粗大,立起来枝繁叶茂,绿意盎然,将土扫落在他们身上,带着最新鲜的绿叶,合着新鲜潮湿的红色泥土,松散地落了下来,祝福他们。
地上的泥土,一点点浇在了他们的身上,为他们盖上裘被,见证他们盛大的仪式,直到厚厚的土将他们二人掩埋,
礼成。
沈迟将自己活埋了。
在天地见证下,为他的神明殉情了。
裴枕站在刻着[吾妻之墓]的墓碑旁边,脸上有些凉,他颤抖着手,伸手触摸了一下脸颊,是一行清凉的泪。
他分明说过了,他根本就不恨他
为什么还要死?
心脏传来一阵致密的疼痛,裴枕的呼吸颤抖,几千年的桑海桑田让他大多时候都淡漠无比,他的心早已沉寂,此刻却鼓跳着复苏,叫嚣着疼痛,甚至要费十分大的力气,才能压制住漫到喉咙的悲涨酸楚,不让情绪冲溃作出不理智的事情。
可是
他做不到,他就是无法接受
他就是
不想沈迟死啊
裴枕再也抑制不住地捂住自己的脸,白色繁重的袍子顺着他的手臂滑落,他蹲跪在地上,周围的花草摇曳,沙沙作响,微风抚过他的肩膀,天地间只余他的哭声。
神明在为他最忠诚的信徒哭泣,天地悲捯。
到底为什么?
沈迟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与他合葬,生前不留祈愿,甘愿活活献祭。
没有人会爱他到不求回报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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