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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谢翎那不服输的模样,沈辞秋面具下的眼神缓了缓,烈火珠的温度和谢翎的灵力暖洋洋淌过他四肢百骸,与谢翎同修的时间,是他如今难得的放松时。

  这艘飞舟不大,房间内布置得很简单,同修完,沈辞秋微微一偏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镜中照出了他的影。

  玉文盐沈辞秋看着镜中人戴着面具的脸,莫名顿了顿。

  他盖在小凤凰身上的手指停了片刻,像是思索了什么似的,片刻后,缓缓抬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他确实太久没有拿掉面具了,以至于一瞬间瞧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时,生出了种荒诞的陌生感。

  他无声凝视着自己的面孔,觉得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哪里都没变。

  琉璃色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比起从前覆盖的冷霜,又有微妙的不同。

  霜雪天生寒凉,不必有任何克制,但他如今淡漠的眼中,不像雪山,像冰川崩裂后的深渊,水面上看似平静,却仿佛死死压抑着什么。

  若一不小心,就会卷起漩涡,将人和自己都拖拽进去,万劫不复。

  这双无比漂亮的眼,看久了,却只让人察觉到危险,这不是什么糜艳的花,分明是腐朽缠绕的荆棘。

  沈辞秋手指一蜷,他一瞬间又想把面具马上扣回脸上,却在动作间又被耳边晃动的翎羽攫取了视线。

  如今那片羽毛已变得和小凤凰身上的羽色一模一样,似金似火,明明是变化最大的东西,可当沈辞秋目光触及耳坠,才找到一点他最熟悉的模样。

  沈辞秋扣在面具上的手停下了。

  须臾后,他才轻轻将面具戴回了面颊。

  一旦停下运转烈火珠,他自己的灵力就会占据上风,滚烫的手又会变得微凉,明明是冰灵根最习惯的温度,可每次寒冷蔓上来,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像种无声的酷刑。

  沈辞秋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或许……人一旦有了贪恋的温度,就再难回到从前。

  所以重生后的他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被任何事或人夺去心神。

  但他不后悔倚上谢翎的温度。

  恨意牵着他回到这世上,但谢翎给了他走得更远的理由。

  是谢翎告诉他,你是名为沈辞秋的人。

  沈辞秋将小凤凰捧起来,隔着面具与他额头相抵,沉睡的鸟儿安静地垂着头颅,与戴着面具的人轻轻依偎在一起。

  飞舟错过流云,山川湖海皆在路途中远去,唯有他们互相倚靠,彼此相连。

  片刻后,沈辞秋放缓了呼吸,重新睁开眼。

  他从指尖的寒凉里又撑过去一回。

  *

  飞舟抵达相见欢外,沈辞秋又穿上了绯衣,步行入城,他没有撑伞,以术法遮掩了肩上鸟儿的身影,走暗道进了一座不起眼的宅院。

  庭院幽深,孔清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站在一处屋子门口,这屋子乍一看很平常,但仔细一瞧,门窗与墙上细细雕刻的花纹分明是符文,不是锁灵就是压息,这不是牢房还能是什么?

  孔清引着沈辞秋过来:“抓到的鼎剑宗两个修士就在里面。”

  这两人既没有穿着鼎剑宗的服饰,也没有佩戴弟子腰牌,来了相见欢,是在赌坊里被人阴了,输得一无所有,当场掀桌,被赌坊里镇场子的修士摁着头压下去后,两人不得已拍出了弟子腰牌,这是他俩最后能押注的东西了。

  赌坊中有孔清他们的人在探听各路消息,见状,使了点招把这两人扣在了自己手里,而后传消息。

  经过黑鹰的辨认,这就是当初连断山脉与他们争夺香荼的修士之二。

  鼎剑宗和玉仙宗大半年来都在找寻沈辞秋的踪迹,殊不知,沈辞秋也在找他们之中一些人。

  如今这些人已经死了过半了。

  沈辞秋颔首,抽出了伞中剑,在抬步进入屋子以前,把谢翎放回了桃源春居图中。

  春居图就乖乖飘在他身边,跟着进去。

  孔清没有进屋,屋内在沈辞秋进去后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动静,刀刃破开皮肉的声音甚至不重,片刻后,沈辞秋就出来了。

  新鲜的血腥味飘了出来,屋内已经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沈辞秋并没有跟里面的人废话。

  他收起了干干净净滴血不染的剑,玉白的手指上什么都没沾,但仍然用清洁术的灵光抹过,才把谢翎又从春居图里捧了出来。

  孔清欲言又止。

  他就在门口,若是沈辞秋不想让谢翎踏足血腥地,其实把谢翎递给他就行,反正只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根本不用费工夫把桃源春居图拿出来。

  沈辞秋能和他一起行事,孔清如今也已算他心腹,可再信任,沈辞秋也不愿把谢翎交给别人,哪怕只有一时半刻。

  老实说,孔清觉得这对沈辞秋自己来说不是好事,他有点担心。

  沈辞秋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看似寻常的行为里,隐隐透着让人心惊的疯劲儿。

  也正因为沈辞秋没意识到,孔清不能直接挑破,否则撕开伤口,但能给沈辞秋疗伤的人还没回来,那不是让沈辞秋陷入更深的痛苦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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