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两位老夫人在你来我往的彼此试探时,这边她只和薛琮淡淡的打了声招呼,便去了茶水房,准备为两位老人家奉茶,是半点没有同薛琮闲聊亲近的意思,规矩好得仿佛从前那个追着人到处跑的姑娘根本不存在。
当她端着茶水回到客房时,两位老人家看她的神情各有微妙。
沈老夫人自然是有些不满的,明显对她没有及时把握机会的行事略有微词,但外人面前,却是半分声色不露,只随口道了一句,“栀姐儿若是有空,便去后山明印大师那里为祖母求一株山玉兰吧,听说今年后山的山玉兰长势极好,正好移栽一株回府。”
山玉兰是象征佛门圣洁之花,同莲花、优昙以及曼陀罗花等都是最适合佛前供奉的花卉,有吉祥寓意,沈老夫人此时如此吩咐,算是不着痕迹且恰到好处的捧了一下薛太夫人,毕竟薛太夫人一向崇佛。
这点不言自明的好意太夫人显然是领受了的,她对沈
怀栀微微一笑,温言说了两句捧场的话,继而道,“后山路难行,七姑娘若是需要人陪伴,不妨去寻玄章,正好他也要帮我去向明印大师求一卷经书。”
沈怀栀随意客气两句后,便退出客房,带着冬青朝后山去了,至于去寻薛琮,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去往后山的路着实又远又不好走,等她从明印大师那里得到许可,从后山挖了山玉兰回来后,不怎么意外的在临时歇脚的竹林小居里听到了熟悉的嗓音。
那声音就在隔壁,距离她不过几步之遥,因为竹屋墙壁单薄的缘故,旁边的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晰入耳。
“姑娘,是薛世子。”冬青皱着眉低声道,显然对这次“偶遇”很不高兴。
在冬青心里,自家姑娘好不容易破了薛世子这个魔障,她是万分不愿意她再陷进去的,以致于她对沈薛两家之间的这桩婚事极不看好。
沈怀栀对此虽有些惊讶,却不怎么意外,她这会儿能在这里碰到薛琮,显然有蓄意设计的成分,因而只是道,“不妨事,先静观其变。”
她倒要看看,今天在这里上演的又是哪一出戏。
“玄章,太夫人总是催你成婚,你虽无意风月,却偏偏招惹了无数贵女的芳心,听说上次长公主的赏花宴上就被一位佳人投怀送抱了,着实是艳福不浅,羡煞旁人啊!”出言调侃的人大概是薛琮的哪位朋友,含着笑意的语气里既有调侃亦有亲近。
“你若想要的话,这份艳福我很乐意送给你。”薛琮语调冷淡,波澜不惊。
那人哀叹一声,颇有几分自怨自怜的意味,“你倒是想送,我却无福消受,就我如今举业平平的架势,纵然想搏得佳人欢心成家,这能谈上的婚事,也只会如我的前途一般平平无奇。”
“既然如此,那就上进些,整日里少做些招猫逗狗之事,将心思全都放在正事上。”薛琮道,“若非你往日里总是行事散漫,也不至于今日如此苦恼。”
友人似是被噎了一下,有些底气不足的开口,“我的薛大人啊,你总不能要求人人都如你一般在差事上拼命吧。”
这话沈怀栀听在耳里是认同的,薛琮其人,固然有许多缺点,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确实是个尽忠职守恪尽职责的好臣子,也不枉圣人一心重用并在几年内接连擢升。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别的琐事,就在沈怀栀自觉耐心消失打算默默离开时,随之而来的一句话让她歇了心思。
“我说玄章,你眼光那么高人又那么挑剔,到底打算娶个什么样的绝世佳人为妻啊?”友人问道,“京里这么多心仪你的姑娘,你真就没有看中的?”
短暂的安静过后,薛琮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薛家和我不需要绝世佳人,只需夫妻相敬如宾,做好我薛家的贤妻良母即可。”
“听起来似乎要求不高哈,”友人有些牙酸的道,“但往深里想想,就你想要的这种姻缘,必得是家世匹配、人才相貌出众的好姑娘,所以我们薛大人,到最后肯定是能娶一位名门贵女做贤内助的。”
至此,沈怀栀终于明白,她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了,无非是要她亲耳听到薛琮这一番真心话。
有些可笑的是,上辈子她也曾听过一模一样的话,只不过那时设计她的是薛琮的爱慕者,场景也与今日不同,但让她听到这些话的目的,毫无疑问一模一样,都是让她不要心存妄念。
即便嫁给了喜欢的心上人,也不要奢求他能回赠你同样的情意,你只需在妻子的位置上做好本分,照顾家宅生儿育女,做好夫君的贤内助,那就是沈怀栀这个人在其他人眼里的全部价值。
当年的沈怀栀,在厢房的隔壁听清了薛琮与朋友的谈话,尚且还有些天真的姑娘,并不知晓那是薛琮察觉她的存在后故意说给她听的,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感觉到了无法言明的难过与伤心。
甚至于,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明白自己难过伤心的根本原因,只浅薄的以为是真心与情意未曾得到重视与回馈,所以才伤心难过。
但现在久经世事的沈怀栀,已然明白年轻时候的自己在难过什么,她难过于,那桩她期待已久的和薛琮的婚事里,沈怀栀这个人从来不是必须与特殊,她被选择,是因为她合适,倘若换做另一个能满足薛琮要求的姑娘,她极力争取的婚事,她一心爱慕的心上人,未必会属于她。
一个不被坚定选择的人,一场只以价值而论的挑选,仿佛让她成了天平上待价而沽的货物,这才是她悲哀的根由。
沈怀栀觉得,当年的她,就是在这场谈话里,第一次明白了自己喜欢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有些怜惜从前的自己,那时候的沈姑娘,伤心与失落全都是直白且不加掩饰的,因为她尚且天真年轻,所以根本不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有多稀缺,而能给出愿意给出这些东西的人又有多么吝啬与冷漠。
薛琮只想要一个不会给他添麻烦拖后腿的贤妻,她或许能做到,但过程决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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