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青欢天喜地地退下,看表情比中了五百万还高兴,甚至带着一点家长把熊孩子送去住宿后的狂喜,可见沈青池平时有多难搞。
连雨年支着鱼竿,另一边手肘撑在小桌上,掌心托住下巴,盯着水面的眼睛泛着琉璃色的冷光,古井无波。
半晌,他拾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波纹圈圈漾开,吓跑了正要吃饵的青鱼。
“混账东西。”连雨年轻声骂道,“图我的人,谋我的心,借我的力,还要我给你当爹当妈。”
“你在无能狂怒什么?”
“谁无能狂怒……嗯?”
突兀掠过耳畔的嗓音让连雨年直起身,眼神左右扫动,最后落在一片青翠浮萍后的水波里。
那里映出了巫罗绮的脸,在一个绝无可能站人的角度。
连雨年条件反射就捏起了驱邪术式。
“诶,别急着驱我。”巫罗绮笑眯眯地摆手,“来跟你说件事儿。”
连雨年散去巫力:“什么事?”
“荧星入命,于东北,有大灾。”巫罗绮指了指天空,“让人皇早做准备。”
连雨年忽然想到沈青池今天召了丞相和司天监监主,眉头慢慢皱起:“东北啊……他应该在准备了。”
“那就好。”巫罗绮问:“你呢?”
连雨年扫他一眼:“我从没松懈过。”
第35章
十月十七, 淮南又在下雨。
潮湿的风吹乱岸上苇草,雨声淅沥,在天与地间打出一片朦胧的雾气。
一河之隔的淮北虽无雨水, 天色却也阴着, 云雾拢着远山轮廓, 那浓郁的翠色染绿半壁天空, 几乎要滴到人间。
今年入秋后, 淮南淮北多雨,作物莫名比往年早熟了一个多月,各县各镇的农事官最近正紧锣密鼓地安排收割事宜。
零散分布的农田大多已成金黄之色,田间人头攒动,都是戴笠帽、披蓑衣的百姓在忙着收稻谷。
淮河流域气候殊异,农作物也比别处不同, 名字虽是稻谷, 却是一种耐寒耐热、种植时间长的粮食, 多用来制作军粮, 便于运输和存放, 并且抗饿。
这种稻谷在别地不好成活, 它们好似天生就为淮南淮北而生,撑起了两地经济, 养活了几十万人,重要至极。
正因如此,这两处绝大多数土地都用来耕种稻谷, 不做他用, 两城数十万民官全凭这单一作物含辛茹苦地喂养。
凭栏县,三天睡了两觉,加起来不足五个时辰的农事官冲出家门, 手里抓着斗笠却忘了戴,淋着雨跑出几百米,才在看见迎面而来的同僚后反应过来,将笠帽重重扣在头上。
一县三名农事官是标准配置,但凭栏县地小田也少,所以只配了两名,多招属于浪费人力,知县不肯。
两人碰头,略略交谈两句,便又快步朝田里走去。及至四通八达的田埂,他们错身踏上不同道路,嘴里却同时吆喝起来。
“割谷前先看谷根——”
“先看谷根——”
“看谷根——”
清亮的嗓音远远扩开,中气十足,让弯腰劳作的农民齐齐停下动作。
农事官虽是九品下官,却是满朝文武里少有的能直达天听的官职,何况他们平日兢兢业业,全无私心地帮着百姓耕种,一应农具、种子、肥料等东西也都是由他们统一低价收购、低价出售或租赁,可以说每个农户都受过他们的恩典。因此听到他们的“大喇叭”后,几乎所有人都暂停忙碌,就近拔出一把谷杆,查看底下的根系。
往南跑的农事官擦擦脸上的雨水,在南田边际停下,不顾田间湿泥,抬脚就跳了进去,双手各抓一支谷杆用力拔起,连泥带水地掀出两片网状根系。
淮河稻谷的根是细长的絮状,连片而长,虽然不过巴掌大,却长得密密麻麻,风都透不过,正常情况下为深黑色,黑得越干净,稻谷品质越佳。
下等稻谷黑如夜,中等稻谷黑如墨,上等稻谷黑如玉。
夜幕虽暗,却有杂质。墨水虽黑,却太冷沉。唯有墨玉色剔透纯净,可当上品。
下等稻谷是百姓口粮,数量最多,中上等稻谷能做军粮,数量较少,但每亩田都能稳定长出十到三十斤。
然而此刻呈现在农事官面前的谷根,却是浓稠的黑红色,网状根系有一半烂在了雨天的泥水里,在地下沤出腥涩怪味,让农事官瞬间变了脸色。
“这个根怎么变成这种颜色了?”
“根都烂了,谷还能吃吗?”
附近的农民惊呼,四处回响着窃窃私语声,音量渐大,雨声也跟着变大,将其压抑成晦重濡湿的棉云。
农事官扔下谷根,沉着脸,从谷杆上揪下两颗谷粒放入口中,牙齿磨开谷皮,只咀嚼一下,苦涩腐烂的味道就在舌尖炸开,令他整张脸皱成一团。
他“呸呸”几声,吐干净谷粒,残存的苦味却仍在挑动他紧绷的神经。
他仰头看着阴沉的天,雨仍在下,而且越来越大。
这一幕只是缩影,整个淮河区域同一天都在发生相同的事。
十月十九,帝京又是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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