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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旁,唐璎却听出了其中的蹊跷,“若只是为求温饱,寻常盗贼不过打家劫舍,囚禁知州算怎么回事儿?”

  她蹙眉看向姚半雪,“那群盗匪可有所求?”

  姚半雪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缓缓移过目光,神色不耐地瞥了她一眼,似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间变得冰锐——

  “出去。”

  朱又华则一脸疑惑,但见姚半雪眸色坚定,遂帮着劝道:“寒英,你审了许久想必也累了,去后院的厢房歇会儿吧。”

  “是。”

  唐璎看了姚半雪一眼,没多说什么,施了个礼便退下了。

  然而她并未走远,而是去了姚半雪方才躲雨的廊檐下,此时的堂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她未带伞,也未唤人,独自隐在廊柱后头,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很快,狂风便携着急雨将她的官袍洇湿了。

  正堂内,姚半雪跟朱又华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去年蝗灾过后,安丘县颗粒无收,佃农们听说香肥好,便向唐珏买了几袋,想着来年再‘以粮还钱。’”

  他捂着嘴猛咳了几声,续道:“然而,今岁一到,便有几家独户由于产量不够,还不起买香肥的钱,不多时,他们的土地便被官府给收走了,被迫成了盗匪流民,干起了偷鸡摸狗的行当,地旱后,他们囤积的粮食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将主意打到了官府头上,想以人命为要挟,拿回原先的田。”

  朱又华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却疑惑道:“可这与秦知州有何干系?”

  姚半雪眼皮微撩,不耐道:“地虽非秦知州所收,但事儿却发生在秦知州的地界上,他们不过一群暴民,只想着要田要粮,哪儿管得了那些?”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想找人谈判,不管是谁,只要职级够高,能做主的就行,而知县之所以遣人过来,便是秦知州那头已经压不住了……

  至此,朱又华再次陷入了崩溃,许是崩溃的次数多了,他难得理智了一回,想也不想便推脱道:“大人,您也是知道的,被征收的官田皆归皇室所有,下官虽然官居四品,总领一府之事,在此事上却委实没有做主的权力,便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话虽如此,朱又华的心里却门儿清。

  府署离安丘县不远,乘轿过去也就两炷香的功夫,若是寻常的谈判他也就去了,然而……他要面对的却是一群吃不饱饭的匪寇,急怒之下,刀剑无眼,他哪里敢去?

  更何况……

  朱又华垂眸,如今秦知州落到了那群人手里,生死难料,即便有命回来,如何处理此事又是一个问题,倘若处理不当,不知会得罪多少人,眼下吏部考核在即,他可不想赴他的后尘……

  另一头,姚半雪显然不买他的账,一双寒眸紧紧地盯着他,视线中透着威压,薄唇微启,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

  “本官在升任副都御史之前,也曾做过知府。”

  ——言下之意,知府的职权他都清楚。

  朱又华浑身一震,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人的来历?

  不过,这话倒是点醒了他,姚半雪如今在都察院任职,身负监举百官之责,又官居高位,大难当前,若见自己几番推诿退缩,参上一本岂非易事?

  思及此,朱又华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去年的蝗灾他都挺过来了,这趟安丘县之行,又何尝不是他的机遇呢?

  他宽慰完自己,牙一咬,心一横,当即沉声道:“大人说的是,下官愿……”

  “我去——”

  话还未说完,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了他。

  朱又华转过身,忽而对上一双坚毅的鹿眸,那眸子太过光亮,就连他脸上的恐惧都倒映得分外清晰。

  姚半雪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廊檐下,一名青衣女子倚柱而立,她的官袍早已被雨水浇透,勾勒出曼妙的身形,鬓角紧贴着面庞,显得有些狼狈,似一只潦倒的猎物,眸色晶亮,透着蓄势待发的锐光。

  疾风飞舞,她宽大的袖摆随之扬起,袖口还往下滴着水。

  雨势这样大,也不知她在此处立了多久……

  “过来。”

  一股无名火自心头腾起,姚半雪脱下外罩,朝唐璎劈头盖脸地扔了过去。

  “穿上。”

  唐璎依言走上前,却婉拒了他的衣物——

  “大人尚有风寒在身,当心着凉。”

  除开狐裘和大氅,这已经是姚半雪甩给她的第三件衣物了,她若再受,便有些不合规矩了。

  听了这话,姚半雪神色稍缓,伸手将外罩接了过来,顺道朝一旁的衙差使了个眼色,嘴里还不忘刺道——

  “着凉?你既如此在意着凉,还躲在此处偷听?”

  唐璎垂眸,她岂能不知姚半雪将她支开的用意,他正是因为了解她,才不忍心让她涉险,可局势当前,她又如何放心让朱又华那样的人过去?

  遂随口胡诌道:“鞋子湿了,太重,走不动路。”

  姚半雪没有多说什么,大步走到她跟前,俯身捏住她的脚,轻轻一扭,卸掉了一只官靴。

  他的手指修长莹润,带着冰凉的触感,动作虽然称不上温柔,却足够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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