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遣的东西也没有,她枯坐了几个小时。
你看,读书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在脑子里构建了另一个世界,永远不会感到无聊。而她的消遣从来就不多,若能凑齐四个人、再加一副麻将自然是最好;两个人的话,那就斗嘴玩,乱七八糟的话怎么好玩怎么说;一个人嘛,若能四处闲逛尚能解闷,若像现在这样枯坐着,她就只能思考一些浅显、但是很重要的问题:我二十六岁了,我
怎么办呢?
哲学问题让哲学家感到痛苦,而霍眉的痛苦就不一定比哲学家轻了,想着想着陷入无意义的困境,甚至觉得活着死了没什么分别的时候也有。
所以她爱劳动,是因为她没得可玩。
到了夜晚王苏她们回来,看见她,估计心里都装着疑惑,但见她睡着了也不方便问。霍眉就在被子里思考赚钱之道思考到四五点钟,然后穿上衣服到大门口,等着刘靖来开门。
刘靖啥也没说,把钥匙还给她了。
她怀里揣着三双鞋子,是仅剩的、没有给鲁七的鞋子,按着家人的尺码做的。他们比她晚半个小时到火车站,她不想跟振良说话,心里却觉得愧对母亲,不知道她要买的药和布买到没有。更何况经过一夜的思考,她认为探望自己应该还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母亲第一个指令就是“先去看看老大工作的地方”呀。跟有八百个心眼子的自己不同,母亲求人办事从来没有战术,想到什么说什么。
等母亲单独来上厕所时,她终于找到机会,把三双鞋子塞给她。
母亲睨着她,阴阳怪气道:“巴青真是把你养娇贵了,劝人也没劝成,脾气倒是大,说走就走。”
“妈,还是得跟你说个事,我今年寄的钱估计会不如往年多了。”她含糊地说,“不是我在娇养自己,行情有变,工资下调了不少”
“你弟弟的手术已经做完了,以后就是药钱,本来也用不到多少了。何况他不需要我们养了。”
“哎。”她没料到母亲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没忍住一笑。母亲绷着脸看了她一眼,要绕过她上厕所,她嬉皮笑脸地又挡住她,“再问你一件事。我这名字是你和爸取的对吧?算命的说了,取得好。”
“是裘爷取的。”
“啊?”
“他当年不是答应把你带到巴青来吗,说总归要有个正式的名字,便向我们要了你的生辰八字,回家翻了一晚上字典。”母亲诧异道,“我们给你取名字做啥子?老大叫的多方便,十七年都这么叫过来了。”
原来如此。
若不是来了城里,她连名字都不会有。
恍恍惚惚走到林记的门口,今天拿到了货。于是在这般心境下,她头一次从情感与理智上,尝到了“展眉”的好处:饮之忘忧。年龄啊婚嫁啊家事啊金钱啊生意啊战争啊国难啊什么都飞得很远。她想不起来自己在为何高兴,总之就是高兴,高兴到觉得自己是冤枉范章骅了,他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第42章 水中萍这几日漱金干脆排的全是别……
这几日漱金干脆排的全是别的戏班的场次,因为席芳心的情况急转直下,他吐血了。
几人去医馆探望,可席芳心压根儿就没醒。不等着回家,在走廊里就争执起来了。刘靖平日里存在感低,遇上事儿,居然什么调查都做全备了,“还是转去圣佛罗多吧。肝本来就是排毒的,现在已经坏了,很多中药就是伤肝的。而且我听说大部分中医都治标不治本,只是调理并发症,还有可能治成急性肝衰竭。大夫怎么说的?”
席秉诚答道:“我觉得不会急性那什么什么。因为大夫说的就是不可操之过急,他给我的方案是,治肝必定实脾,因为木克土,脾实好后百病不进,再采取泻南补北之法”
“怎么说得跟玄学似的?”席玉麟插话道,“还木克土,平时听着玩也就罢了,救命的时候你真信这说法?我赞同刘师兄,去圣佛罗多吧。”
席秉诚哪是不想去圣佛罗多,但这两个师弟不在跟前伺候人,完全不知道有多麻烦。冯记医馆的茗心室,又有雕花窗又有熏香,是他一辈子熟悉的环境;那西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多刺鼻?席芳心待在那里,脾气还要臭一百倍。
正说着,赵大夫出来了。席秉诚连忙凑上去问:“怎么样?”
“已经止住了,推断应该是食管胃底静脉出血。”赵大夫张口就蹦出这么一个名词,“今天尽量少喝水。患者的消化道、胃部都很脆弱,要多注意。实在不行,你们回圣佛罗多去,把脾切了。”
不是,等等,你之前还说的养脾呢?三人都明显地露出戒备的神色,他们什么都科学知识都不懂,出门遭人愚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养脾是我们现在的治疗方法,因为脾脏肥大就是并发症之一。但病人很可能等不及了,因为出血是非常危险的事,能少一次少一次。切除脾脏可以减少消化道出血的情况、减轻胃肠压力。另一方面就是肝硬化会导致脾功能亢进,出现贫血的问题”
“得了。”席秉诚感觉他们两边踢皮球,皱眉道,“办出院吧。”
“”赵大夫明显地深吸一口气,“哪有刚止住血迹就出院的?再怎么也等到明天吧。”
刘靖赶忙道谢,拉着两人躲到楼梯拐角去了。楼梯拐角好多人抽烟,待了一会儿,又仓皇逃回走廊,蹲成一排。
“我们为啥不进去?”席玉麟问道。
“因为师父也没醒,里面有别人的家属。”席秉诚解释说,“别人家属知道我们是干哪一行的,不太待见。”
刘靖也闲扯:“好像小时候挨罚,我们三个就这样蹲成一排。”
“那是一种蹲吗,那是扎马步!”
三人都笑了,席玉麟起身,把两人也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