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一场热闹。
春楼的姑娘们不知得了何人的点拨,今日一大早便聚集在官府前击鼓鸣冤。
苏珏一身白衣慵懒的倚坐在茶楼之上,斜对面便是官府外面安放着的大鼓。
胡地不是多雨之地,今年却有些反常。
天上不知何时,竟然下其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苏珏望着外面的烟雨朦胧,笑着饮下杯中的热茶。
鸣冤的鼓声震天响,可那官府甚至是更远处的王宫都是巍然不动,它们像是一座庞然死物,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
他亲眼看着衙役只远远守在官府的门前,对鼓前的血泪声声视而不见,亦或是呵斥几句,让她们不要妨碍公务。
路过的百姓们纷纷侧目,或是驻足,却没人前去问候,没人关心她们的冤屈,更有甚者,劝她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声称不过死的是烟花女子,不值当告状,也不值当挨一顿板子。
甚至还有人直接拿她们的身份说事。
“你们本来就不干净了,死不死,活不活的,又有什么两样?”
“就是,以为自己多干净,就是想求公道,也得看看你们配不配。”
“我劝你们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赶紧回去吧,官府不会管你们的事的,哪里没有青楼,这都是寻常。”
言语刻薄又尖酸,一句一句砸进姑娘们的心中,也砸进了苏珏的耳中。
“老陶,你们看,这世上人都如此,只要是事不关己,都是能慷他人之慨的,甚至还要落井下石奚落一番,果然是刀不砍到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疼,她们也是人,如何就不能追求公道了呢,还是这公道本来就不存在呢。”
苏珏饮酒发笑,只觉得这世道太过极端。
愚昧者终生愚昧,清醒者装聋作哑,理想主义前仆后继,血溅高堂,现实主义龟缩守旧,任由被剥削一生。
眼见官府无动于衷,行人避之不及,姑娘们也没有生出退缩之意,她们擦了擦眼泪又往王宫走去。
在黑暗里挣扎了不知多少年月,如今有机会重见天日,她们怎么可能放弃。
就算一死,也是干干净净地死,不受旁人的折磨。
望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身影,苏珏几人没有跟上去。
后来的事是苏珏他们听说的,那群姑娘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王宫。
已有二十几年没有被敲响的闻冤鼓在那日声撼天地。
与其说是那群姑娘的血泪,倒不如说是万千悲惨女子的共同心声。
她们恨,她们怨,她们有苦不能说,有冤无处诉,只因为她们是女子。
闻冤鼓一响,自然是惊动了王宫的金润泽。
高高在上的王第一次听到来自民间最底层的呐喊,这对他来说无疑是震惊愤怒的。
从前的种种放纵包庇,皆在此刻化为怒火。
就算这些女子出身微贱,那也是他胡地的子民,未经他的允准,其他人哪有权力处置。
震怒之下,金润泽下令彻查,若有徇私舞弊者,一律格杀勿论。
有了这道旨意,办案的人行动迅速,不出三日便将春楼和潘妈妈查了个水落石出。
正如姑娘们所说,春楼里藏污纳垢,草菅人命,买卖男女,条条罪状是罄竹难书。
眼见事情越发严重起来,本来还想包庇潘妈妈的大金氏终于还是放弃了这颗棋子,眼下还是保住自己最重要。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已经不起眼的鬼方山仓一案又牵扯出了新的案子,为了查清案件来龙去脉,太子金景琛的手下耗费了不少时间上打探消息,终于将所有与当街杀人案相关的人物全都追根溯源,整理成册送到太子金景琛的手中。
彼时,苏珏正侯在一旁,只听得那人说道:“太子殿下,胡羊世柯杀人一案已经了结,但当夜鬼方山仓竞价的三万两黄金却另有蹊跷。
经过我们查实,胡羊与鬼方两家的大部分财产都来历不明。”
太子金景琛缄默不语,手中翻阅着苏珏送来的案件名册,似乎是没听见底下人的这番话。
“太子殿下,我们查还是不查?”
底下人以为太子是有所顾虑,这才有此一问。
“自然要查,这些人几乎是富可敌国,钱哪来的,为何他们如此富庶,百姓却过得节衣缩食,甚至还违背法令私下买卖奴隶,如此目无法纪,难不成还要包庇他们吗?”
太子金景琛的这一番言语掷地有声,无论是他还是金元鼎,要的都是胡地的繁荣,这些人两面三刀,阳奉阴违,自然不能姑息。
苏珏深以为然。
于是就在当夜,金润泽又发了第二道旨意——彻查胡地所有官员。
……
世上荒谬之事何其多,太子,皇后先后薨逝,一直谨小慎微的张家也因为谋逆之罪销声匿迹。
“夫人还在里面吗?”
“是的,夫人就在里面。”
“我进去看看。”
张禾瑶听到外面的对话声,缓缓转过头来,便看见穆羽站在门边,神色忧伤的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