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火光冲天而起,将他的思绪烧成灰烬。
流民举着火把围住粮车,枯瘦如柴的手抓着生霉的粟米往嘴里塞。
有人被推搡倒地,立刻被无数草鞋踏进泥里。
李书珩长剑出鞘的刹那,听见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
"住手!"
他纵马跃入人群,剑锋贴着流民头巾划过。
有个跛脚老汉抱着半袋米不肯松手,浑浊的眼球映着寒光:"军爷行行好吧,村里的娃儿三天没见米星了……"
李元胜的令旗已高高举起。
李书珩忽然看清粮车缝隙里蜷缩的幼童,那孩子正将发霉的米粒往襁褓里塞。
他收剑入鞘,解下腰间水囊掷给老汉:"冀州军在此,今日起十里内设粥棚。"
"胡闹!"李元胜的怒喝惊起飞鸟,"军粮岂可私动?"
"父亲且看。"李书珩用剑尖挑起粮袋,霉变的米粒簌簌而落,"这分明是贪官以陈粮充新粮。我们若杀这些饥民,明日史笔如刀,刻的就是冀州李氏屠戮百姓的罪名。"
暮色中忽然响起破空之声。
李书珩挥剑格开暗箭,铁器相撞的火星照亮他眉间。
流民中竟混着靛蓝纹面的叛军,方才还哀求的老汉袖中寒光乍现。
"小心!"
李元胜长枪横扫,将刺客挑飞三丈。
血珠溅在李书珩的银甲上,烫出一串红梅。
流民尖叫逃散,却见李书珩翻身下马,徒手扶起跌倒的老妪。
"擂鼓。"
李书珩扯断披风系带,玄色锦缎覆在冻僵的婴孩身上,"传令三军,就地扎营。凡老弱妇孺,每人领三升米;青壮愿从军者,许其戴罪立功。"
篝火次第亮起,李元胜望着儿子在粥棚前舀粥的背影。
米香混着血腥味在寒夜里飘散,李元胜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稳婆将襁褓中的书珩交到他手中时,他是有多么欣喜。
"王爷,"
陆羽捧着染血的密报疾步而来,"嘉峪关急讯,鲜卑大军已至百里外。"
此时,李书珩正俯身给孩童包扎伤口,闻言指尖微颤。
他望向嘉峪关的方向,见北斗七星正悬在嘉峪关箭楼之上,星光冷冽如父亲枪尖的寒芒。
……
又是一日残阳如血,将冀州城头的旌旗染成暗红。
李明月站在城楼上,指节深深扣进青砖缝隙,西北风裹着沙砾抽在脸上,竟比前世战场上的刀锋还要刺骨。
帐中烛火摇曳,案几上摊开的战报字字渗血。
父兄被困嘉峪关的噩耗与前世记忆重叠,他仿佛又看见城墙上挂着的两具焦黑尸首,看见自己握着断剑跪在尸山血海里嘶吼。
指尖划过羊皮地图上蜿蜒的关隘,在三百里处的黑风口重重一点——那里本该是父兄的埋骨地。
"侯爷,苏先生求见。"亲卫的通报声惊破满室血腥幻象。
李明月反手扣住案上青铜剑,剑穗上褪色的流苏扫过沙盘,扬起细尘。
他望着沙盘中用朱砂标注的黑风口,忽然想起前世苏珏捧着断剑踉跄回城的模样。
那日霜雪压塌了冀州城的青竹,苏珏在灵前跪了三天三夜,最终换来的是一身支离病骨。
帐帘掀起时带进一缕松香,苏珏披着月白大氅立在灯影里,怀中暖炉蒸腾起袅袅雾气。
"明月夜访沙场,原是这般景致。"
他指尖拂过沙盘边缘,玉扳指与木架相击发出脆响,"黑风口地势险要,若在此处埋设火药……"
"苏先生怎知我要用火药?"
李明月猛地转身,剑鞘撞翻案上铜灯。
烛泪泼在沙盘里,将标注黑风口的朱砂融成血泊。
"三日前侯爷向工部讨要的硝石数目,足够炸平半座祁连山。"
苏珏指尖摩挲着桌面的裂纹,"侯爷,你执黑子时最爱用天地同寿的杀招。"
帐外忽起狂风,将地图卷得哗啦作响。
李明月按住翻飞的纸页,看见苏珏袖口露出的纤细手腕——这人又瘦了许多。
他闭了闭眼,前世战场上鲜卑步兵的鬼头刀映着苏珏猩红的外袍,那一句"臣愿以命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