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那日,帮助沈缨往林玉泽院中送匕首的人叫周小成。
他是林府的一个护卫,不甚显眼,今年二十七,还未娶妻。
沈缨虽算不上聪明,但并不莽撞,办事前还是有几分谨慎的。
今日若不是知道这个地方有人设阵,绝不会贸然过来查看。
她既然选择隐瞒,必定是相熟之人。
按年纪推算,二十年前,四、五十岁,身体健壮,擅养马。
当时能远行至福州,并且有机会为冯华效力的只有周家祖父——周庚年。
这个人善名在外,对沈家颇多照顾。
周、沈两家交情较深,甚至,他还查到周小成对沈缨颇有心意。
难怪沈缨要隐瞒。
但他们有言在先,可由不得她坏事。
姜宴清眯眼望向远处,沈缨单薄的身子已融入雨中,只留了一道灰影。
他不由得在想,若霍三肯留下助他,鹰卫一案定然事倍功半。
只可惜,狡猾之人最懂趋利避害。
霍三如今只想隔岸观火,留下沈缨也是笃定自己不会拿个女子如何。
永昌之事复杂难控,他虽早有准备,却也诸多受限。
皇帝还说偌大的小长安人才济济,必能寻得良将。
谁曾想,他能用之人竟只有一个心思复杂的小女子?
另一边,沈缨跑得急,一想到姜宴清还在后头,她便没了避雨的心思。
于是一路疾奔回家,湿成一只落汤鸡。
然而,她刚换了衣裳雨就停了。
她泄气地坐在床边,觉得姜宴清简直就是克星,每次遇见,她就要遭殃。
晚间,沈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狼吞虎咽吃了八个包子才缓过劲来。
据他说官府经过一整日排查,总算找出几可疑之人,多是乞丐,也有两个途径此处的游侠。
各府也协助抓人,送来几个疑犯,姜宴清全都收押却未审问。
沈缨“哦”了一声,并未细问。
她比谁都清楚死者情形,根本就不是被谋杀,哪有凶手?
沈缨又忍不住劝导了沈诚一番便回屋了。
她从柜子里翻找出最后一瓶给周小成特制的药粉,又从柴房里挑了件还算华贵的礼物。
周庚年生辰快到了。
周家虽不大办,但她作为晚辈还是得尽些心意的。
况且,她还有更紧迫的事要和周庚年商议。
再晚,姜宴清就该查到周家头上了。
然而,第二日清早。
当她极其小心地抄近路拐入周家住的那条巷子时,却看到了靠墙而立的无奇。
他一身墨色常服,站在树荫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既然守在这里,那么姜宴清……定然也在。
“吱呀”,周家的门被推开。
沈缨面色一变,下意识地站直身子,却是周小成走了出来,看样子是着急出门。
“阿缨,你这么快就到了?”
这话听着奇怪,沈缨看了眼树荫下的无奇,走到周小成跟前,疑惑道:“你知道我来?”
周小成擦了擦汗,说道:“姜县令说来的路上他托你去市集买东西,所以让我过去接你,没想到,你这么快。”说着便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沈缨抿了抿唇,松开手揉了揉胳膊,勉强笑道:“是啊,周家是整个永昌最和睦良善的人家,县令大人早就想来探望,这些都是他吩咐买的。”
她将背篓放下,将自己收拾好的几条鱼也递上去,“这是我自己抓的,你和祖父炖汤喝吧。”
周小成高兴地将鱼拎在手上,随后压低声音说:“这位新县令可真能折腾,不过,他怕是做不了几天就得打道回府了。”
竟连周小成都这么说,看来姜宴清短短时日内得罪了不少人。
见沈缨疑惑地看向过来,周小成重重点了下头,又说:“听闻,黑市有人买他的命,价值一万金。林府出事后,他又是招募新衙役,又是整顿诏狱,还到王家游说,建议玉山雅集重开。”
“你也知道,林家为了将王家在学子中的威望压下去没少下功夫,费了好几十年的功夫才将鹿鸣苑做得如今声势。姜大人简直就是虎口夺食,这种做派谁能容他。”
沈缨不予置评,顺着他的话说了句:“此人确实狂妄。”
周小成一路又说了不少消息,还问起凶肆的那个案子,说官府对流民和外域商人登记不力,类似命案以前就发生过,但从未被重视。
“人们都说,那一带阴气重,常有恶鬼索命,乞丐流民本就弱势,寄居在那种屋子里,压不住邪气。”
“简直是胡说八道……不过,小成,眼下是多事之秋,以后这些事还是少听少说为妙。”
周小成点点头,说:“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