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炊烟袅袅升起,林知薇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手中皱巴巴的扫盲班报名表发呆。
名单上稀稀拉拉几个名字,像秋后田里零星的麦穗,透着几分凄凉。
她已经向公社申请了教材、本子和笔等学习用品,但眼下还面临着两个棘手的问题……
"又在为扫盲班发愁?"
秦楚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拎着半篮子刚摘的野山菇。
林知薇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天她跑遍了整个生产队,鞋底都磨薄了一层。
那些知青不是推说农活太累,就是嫌没有补贴。
唯一答应的就只有前几天新来的张晓燕同志。
彼时的她正蹲在田埂上啃窝头,圆脸上还沾着煤灰——这姑娘自己认字都费劲。
"你看。"林知薇抖了抖空荡荡的报名表,"就像在旱地里种水稻。"
原主的心愿之一就是报答林知薇的恩情,帮助她实现理想,改变更多人的命运。
前世林知薇也曾尝试过开办扫盲班,可最终只坚持了短短几天就无疾而终。
如今,秦楚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帮她把这个班办起来,而且要办得漂漂亮亮。
秦楚轻轻一笑:"知薇姐,你忘了我家刚好有一个现成的'文化人'?"
林知薇懊恼地拍拍脑袋:"对哦,瞧我这记性,怎么把沈云潇同志给忘了!那位沈同志,可是从城里来的高材生!"
她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学生们......"
她想起昨天去王家说项时,王婶子边纳鞋底边撇嘴:"女娃认字能当饭吃?不如多挣两个工分实在。"
晚风卷着花香拂过,秦楚的麻花辫被吹得散开几缕。
她突然抓住林知薇的手腕,力道有些大:"知薇姐,你听。"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
七八个半大丫头正在水渠边玩跳房子,其中梳羊角辫的那个,用树枝在地上划出的方格比尺子量得还直。
"看见没?"秦楚眼底闪着细碎的光,耀眼极了,"二丫偷偷用木炭在墙上练字,被我发现三回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以为她们真不想?是怕挨揍不敢想。"
林知薇鼻尖一酸。
她想起前世在纺织厂打工的小姐妹,因为不认字被人用假欠条骗走了半年工资。
那些布满老茧的手,本该握着笔杆子啊......
"沈同志那边,我帮你搞定。"秦楚突然说。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棵挺拔坚韧的小白杨。
"知薇姐,你要明白,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拯救,有舍才有得。那些连自己都放弃的人,你又拿什么去拯救呢?"
林知薇怔住了,手中的扫盲班名单被晚风吹得簌簌作响。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总想着要救所有人,却忘了这世上最难救的,恰恰是那些认了命的人。
就像前世那个被顾明远抛弃、认命嫁给刘大强的自己。
若不是重活一世,又怎会想要自救?
可她总要给这些女孩一个机会...
明年十月份新华社就会报道出高考恢复的好消息了。
这就是林知薇留给他们的唯一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们自己了。
秦楚踏着暮色回到家,便径直朝沈云潇的房门走去。
指节在斑驳的木门上叩出三声轻响,惊得屋内人手中的钢笔在纸上洇开一片墨迹。
"谁?"沈云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几分慌乱。
"是我。"秦楚的声音清凌凌的,像山涧的泉水。
门开了一条缝,沈云潇的脸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忽明忽暗。
看清来人后,他下意识攥紧了门框:"楚、楚同志?"
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秦楚举起手中的搪瓷碗,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刚炖好的野兔肉,沈同志不介意聊几句吧?"
沈云潇喉结滚动,对上秦楚清凌凌的眼神,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没有开口,他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屋内简陋的书桌上摊着写了一半的家书,墨迹未干。
"尝尝?"秦楚将碗推过去时,瓷底在木桌上磨出细微的声响。
她眼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睫毛在灯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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