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竹脚步微滞,轻咳一声后,掀开纱帘缓步而入。
纱幔拂过她的手腕,如冰雪般沁凉,稍稍抚平了些许内心浮躁。
她抬眼,正撞进宋含玉潋滟着泠泠秋水的眸中,薄纱摇曳,撩动心弦。
“请坐。”简单两个字眼,如同润了水一般,带着几分撩人的柔媚,但神色浅淡,不带一丝刻意。
江溪竹移开眼,坐在了软塌另一边,隔着中间的小方桌,同对面的女人谈起了来寻她的目的,“宋小姐,昨日的事,多谢了。”
宋含玉搁下手中的书卷,略微坐直了身子,上挑的眼尾如浸润了春桃的粉,“那你想怎么感谢我?”
江溪竹咽了咽口水,保持着头脑清醒,极快地回道:“听说宋小姐家中挑选了杜书行作为入赘对象……而刚好我得知杜书行一些事,或许可以帮宋小姐摆脱这门婚事。”
闻言,女人脸上惯常的笑意淡了几分,她半阖眼眸,嗓音低缓:“那你说说看。”
“杜书行从前与我算是同窗,不过去年他已经被书院劝退了,后来听说也没有哪家书院收他,他也就歇了继续科举的心思,回到家中继承了那个小茶楼。”
江溪竹垂着眼眸,却也能感知到女人炙热的目光,她抿了抿唇,捏紧了衣角。
“他被劝退,其实是因为他和书童……白日宣淫,被我和夫子撞见,闹到了山长那儿。所以……所以他品行不好,想要与你成亲,多半是为了你的家产,你……你最好不要和他在一起。”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偷偷抬眼,目光在女人柔美的脸上扫过,瞧见她浅茶色的眸子似乎在放空,便没再移开视线。
近距离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宋小姐的模样当真是极美,就算是加上上辈子遇见的美人,宋小姐的美貌也算得上翘楚了。
而这样一个美如天仙的人,似乎对自己有点意思,之前还透露要和自己成亲的意思……
江溪竹担心自己道心不稳,忙摇了摇头,拉回了神思。
“你说的这个,对我确实有帮助。”宋含玉消化了这个让她有些震惊的消息,随即心情极好地朝少女展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除了这个,不知江秀才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不愧是冰肌玉骨的大美人,只一个简单的笑,就几乎晃花了江溪竹的眼,让她不太争气地转过脸去,哑声回应:“没……没了。”
“这样啊。”宋含玉似乎瞧出了少女隐秘的羞赧,不动声色地用目光描摹着从脸颊到耳根处泛起的绯红,“那江秀才可还记得,之前我与你提起的事?”
柔媚的嗓音像是轻飘飘的羽毛,缓缓在耳廓拂过。
江溪竹的身子有些僵硬,“……记得。”
宋含玉浅浅一笑,“当日江秀才拒绝了我,今日若我将聘礼加到一千两,再将南街的一座三进院子划到你的名下呢?”
她倚靠在软枕上,葱白的手在方桌上轻叩,“不知江秀才可愿意?”
一千两?还有一座三进的院子?
江溪竹头皮发麻,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从前她家里还算富有,即便父亲偏心弟弟,但也从来没在衣食住行上让她为难。所以到了这个世界后,贫穷的生活让她很不适应,心心念念的就是如何赚钱过上好日子。
但现在还没想好挣钱的活计,这财大气粗的宋小姐就要给她千两银子作聘礼!还外加一个大院子!
好难拒绝。
好难。
“如何?”宋含玉很有耐心,静静等待着少女的回应。
江溪竹望进女人半阖的眼眸里,不自觉被深深吸引,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漩涡之中,不断地下坠,再下坠。
心跳似乎变得极为缓慢,连呼吸都停滞了。
许久,涨红了脸的人狼狈地低下头,甩掉脑海里繁杂的思绪。她捏了捏袖口,再一次闭眼拒绝:“我觉得不太合适,所以宋小姐还是另找她人吧。”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被这女人吸引了目光,甚至是差点溺毙在那双蕴满了柔情的双眸里。
这样失控的感觉,不适合她。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江溪竹起身告辞,“抱歉。”
垂落的轻纱一层一层被撩开,在半空之中飘散出杂乱的弧度,像是某人的心,乱得不像样。
宋含玉神情未变,茶色的眸子目送着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暗门之外。
……
今年的春雨格外得多,才晴朗三五日,便又在清晨时分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少有人烟的窄巷子里,一辆朴素的马车慢悠悠停在了柳府的后门。
两名小厮撑着伞,将马车内的人迎进了院子里。
后院的书房里早已候着两人,门被敲响后,坐于上首的柳家主应了一声:“进来。”
黑沉着脸的余秉章挥退了带路的小厮,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柳岐的对面,扫了一眼柳氏父子两人,他掸了掸衣角,漠然开口:“上次的事,我看在你们京城本家的面子上,才勉强帮了一把。”
“可她没被关进牢里!”柳岐年轻,不懂得压抑情绪,不等余秉章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话,语气里还隐隐有些不满。
柳家主忙出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