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纱,从天边缓缓降落,将白马寺的飞檐斗拱,染上了一层铅灰。
庭院里的风,不知何时变得更加凛冽,卷着积雪,在石板路上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枕雪的心,紧紧地揪成一团,像是被人用粗麻绳捆扎,透不过气。
了尘打开了禅房的门,苏枕雪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影子。
昭宁几乎是跳起来的,她快步跑到苏枕雪面前,轻柔地抓起她的手。
她哭过。
眼角残留着泪,微微泛红的眼眶里,闪烁着光。
“姐……出事了……”
苏枕雪心头猛地一跳,她紧紧回握住昭宁公主冰凉的手,带着她坐下,为她倒了杯水:“你慢慢说,怎么了?”
昭宁公主目光扫了一眼了尘方丈,后者依旧闭目捻珠,仿佛未曾察觉到这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些惊心动魄的消息,从牙缝里挤出来。
“北疆……北疆失守了茶马谷!”
这五个字,如同五雷轰顶,砸在苏枕雪的心头。
茶马谷,那是北疆通往西域的咽喉,更是大景与异族进行茶马互市,稳定边境的重要关口。
一旦失守,意味着北疆门户大开,腹地将直面敌军铁蹄。
她身体一颤,几乎坐立不稳。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凉,从她的指尖,一寸寸蔓延至四肢百骸,将她整个人都冻僵了。
茶马谷。
裴知寒曾在梦中,指着舆图,特意点出的那个地方。
他说,那里是四战之地,补给线过长,一旦被断,便是死局。
那片战场上的血腥与寒冷,像是瞬间跨越了万里之遥,穿透了重重雪幕,抵达了她的心尖。
她仿佛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曾与她同饮烈酒,同食风雪的北疆将士,如何在冰冷的雪地里,被敌人的铁蹄碾压。
她想到了父亲,那个常年镇守北疆,将一切奉献给边境的男人。
茶马谷,如同他生命的延伸,承载着他毕生的心血与荣光。
如今谷口失守,他的心,该有多痛?
“皇城……皇城已经乱了。”
昭宁公主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不敢放肆哭泣。
“父皇震怒,日日召集群臣议事,却……却毫无对策。”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父皇的失望,以及对眼前局面的无力。
“军中……军中已经连续几次败报。父皇……父皇在严家父子的劝说……下令,断了北疆的粮草……那些该死的狗贼,他们…他们竟如此丧心病狂!”
昭宁公主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仿佛要将心中的恐惧与愤怒,尽数宣泄而出。
“这几日,甚至有传闻……陛下有心……有心换帅!”
苏枕雪的心,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撤换父亲,这绝不可能。
父亲戎马一生,为大景镇守边疆,功勋卓著,忠心耿耿。
即便是粮草案,也未曾动摇他半分。
可如今,仅仅因为几场败仗,陛下便要动此念头?
她立刻想到了慧明大师那恐惧而含混的呓语。
“萧家只是……只是推出来的……”
“背后……背后还有人……那个人……权势滔天……他……他能通天……”
这根本就不是北疆的战事,这分明就是针对苏家的陷阱,针对父亲的阴谋。
一步一步,将苏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苏枕雪只觉得浑身冰冷,手指紧紧掐进掌心,疼痛感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
终于。
她冷静了下来。
她的手不再颤抖,带着一丝苦笑。
那个要他们家灭亡的人,是皇帝啊。
苏枕雪缓缓阖上了眼睛,在这一刻,即便她再不愿意相信,她都和自己妥协了。
苏家。
早从一开始。
就踏上了一条注定无法活下去的路。
可是……
“姐姐!”
昭宁公主啜泣着:“怎么办……如果再没有任何行动……北疆……北疆……”
“大师。”
苏枕雪飒然起身,望着了尘:“枕雪想和您求几件东西。”
了尘合十恭敬地作礼:“郡主请讲。”
“笔墨。”
苏枕雪回身,坐在了那方书桌前,仔细地回忆起当时裴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