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刹的铜钟突然轰鸣,惊起满山栖鸟。
纷纷扬扬的香灰随风飘散,落在林香玉发间宛若落雪。
她慌忙拍打,却不知这些带着岁月痕迹的灰烬,正是某人救命药方的关键材料。
当顾渊将密封罐交给住持时,老和尚意味深长地笑了:“施主可知,您要的不仅是香灰,更是三百因果?”
山门外,林家人正将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投入香炉,跃动的火苗将“顾渊”二字烧成灰烬。
皇明寺的青石台阶上,顾渊攥着褪色布袋刚要跨进山门,抬眼就撞见林香玉一家三口从朱漆门柱后转出来。
八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里炸开细密的火星。
“晦气!”林磊用鞋尖碾着门槛缝隙的杂草,吊梢眼斜睨着前姐夫。
“姐你看这丧门星,连佛祖道场都镇不住他带霉运。”
少年扯着林香玉藕荷色衣袖后退两步,仿佛沾染了瘟疫。
肖菊捏着沉香佛珠的手骤然收紧,鎏金护甲在阳光下划出锐利弧线:“大师说过要避煞三丈,玉儿还不快过来!”
贵妇人刻意扬高的声调引得香客们纷纷侧目。
顾渊喉结滚动两下,最终把滚到嘴边的讥讽咽了回去。
看着林家人如避蛇蝎的模样,他忽然觉得滑稽,当初跪在民政局求复合的,不也是这群人么?
功德箱前的知客僧眼睛一亮,盯着顾渊塞进来的五张红钞殷勤合十:“施主功德无量,不知有何……”
“劳驾,取些香灰。”
顾渊晃了晃褪成灰白的布袋,在僧人错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向主殿。
铜鼎里新焚的线香还在袅袅升烟,他蹲身探进半人高的鼎腹,指尖触到温热的香灰时,突然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这人有毛病吧?”
“怕不是来偷香炉的?”
纷杂议论中,顾渊恍若未闻地刮开表层灰烬,露出鼎底凝结成块的陈年香垢。
暗金色碎屑簌簌落入布袋,混着几片未燃尽的古早符纸。
山门东侧的签房内,解签老僧的眉头在林香玉的签文上拧成川字。
檀香忽明忽暗地映着“下下签”三个朱砂小字,肖菊颈间的翡翠坠子随着急促呼吸轻颤。
“令嫒命盘本有鸾凤乘云之相……”
老僧欲言又止地瞥向窗外,正巧看见顾渊拎着鼓囊囊的布袋穿过庭院。
秋风卷起他衣角时,几粒香灰随风飘散,落在签房窗棂雕着的莲花纹上。
晨光斜照街角,算命摊前林家三口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须发斑白的相士轻叩桌案,镜片后精光闪烁:“林女士生辰带紫薇,本该是坐拥金山银海的命格,家族三代富贵无忧。可惜……”
他蘸着茶汤在桌面画出断纹。
“二十二岁那年命星移位,财帛宫硬生生裂出道天堑。”
林母手中绢帕骤然攥紧,长女林香玉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晃出凌乱光影。
那年牢狱之灾的记忆如潮水漫卷,本该是林香玉戴镣铐的雨夜,顾渊这个傻小子却抢着顶了罪。
“扫把星!”林磊突然对着巷口啐骂。
众人转头望去,正撞见捧着香灰钵漠然离去的背影。
顾渊灰扑扑的布鞋踏过青石板,肩头还沾着殡仪馆的纸钱碎屑。
相士突然摘下瓜皮帽起身,古铜罗盘在掌心嗡嗡震颤。他踉跄着追上那个萧索身影,老花镜差点滑落鼻梁:“这位先生留步!”
枯瘦五指扣住顾渊手腕。
“龙目含日月,山根伏麒麟,这分明是执掌乾坤的相格!”
殡葬店二楼忽然传来摔打声,几个纹身大汉探出头嚷道:“渊哥,义安堂那批檀香到货了!”
顾渊嘴角微翘,垂眸看着相士掐算的指尖:“老先生,这太平年景的,莫非要我去当山大王?”
摊位上林家人呆若木鸡。
相士却对着顾渊背影深揖到地,喃喃自语:“潜龙在渊啊!”
香炉青烟盘旋成龙形,远处货车上跳下个刀疤脸汉子,恭敬地为顾渊拉开车门。
“咳,别指望从我这儿拿走半个子儿!”
老者沉默片刻,轻甩衣袖道:
“此言差矣!老朽所求非财,这位公子天庭蕴紫气,实乃潜渊之龙!若涉商海必成陶朱之业,若入仕途定有封侯之期!”
这番夸张的赞誉让林家众人瞠目结舌。他们素来将家族厄运归咎于顾渊的“灾星”体质,此刻却被这江湖术士捧作天降贵胄。
林磊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老丈莫要信口开河!这厮不过是个仰仗妻族的米虫,哪来经天纬地之才?”
肖菊冷笑着环视佛堂:“皇明寺百年香火,竟养着这般招摇撞骗之徒!”
占卜者闻言惊疑不定,反复端详顾渊眉目,突然急切探身:“可否借掌纹一观?分文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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