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圣灵之花引起的争端重演,教廷与王室颁布联合法令,严禁私人种植、交易乃至持有,违者重刑。
楚惟当然听说过。
因为艾缇瑟尔花是楚家那些见不得光的黑市交易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也是楚先生发家的最初契机之一。
但一个普通的、不受宠的小孩子不该了解这么多内幕,所以他摇了摇头。
迦隐没有说什么,带他走近悬浮的祭坛。
楚惟抛却有关艾缇瑟尔花的念头,仰望着这方恢弘的神秘存在,看向那冰雪覆盖的、缓缓旋转的黑色主体,想起在溯夜镇听过的与它相关的各种传言。
有人说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有人说它压根不是菲亚兰大陆的存在;
有人说它其实是魔龙控制菲亚兰的法宝;
还有人说什么破坛子啊,就是教廷创造出来的洗脑工具吧?
和大多数第一次见到它的人不同,楚惟非但没有感受到那自神明俯视人间的威压带来的恐惧,反而感觉到……很熟悉。
是的,熟悉。
就好像在某个他无知无觉的过去中,祭坛曾与他相伴过许许多多日夜,成为他生活、乃至生命中的一部分。
“那个,我……”
楚惟正要开口询问,耳畔蓦地响起轰鸣声。
他还以为是哪里发生了爆炸,条件反射要捂住耳朵,很快发觉那声响来自面前——说得再准确点儿,来自祭坛。
过去的几百年间,至高祭坛的旋转速度从来没有更改过,不依赖任何外力驱动(也可能是尘世种族的肉眼无法参破),自转亘古不变。
可它今天竟然加快了。
若是被其他信徒看见,一定会当场跪下,大呼神明显灵。
除此之外,祭坛表面的暗蓝流光与铭文反射出的金色交织,顶部的那轮苍白孱弱的月影正在变亮,由弯月向着满月合拢。
这同样很不寻常:月影仅在圣子遴选仪式当日会经历月相的变化,此后的十年都不再更改。
楚惟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几乎和祭坛共振。
祭坛的轰鸣逐渐低沉,更像是吟诵。
外人听不出所以然,但楚惟可以。
“它在……呼唤我。”小孩子怔了怔,眉宇间浮现出惊讶,攀在大人脖子上的双臂下意识搂得更紧,“它在叫我的名字。”
尽管那语言(真的可以算是语言吗?他也不确定)古老到叫他分辨不出还说了些什么,可“楚”、“惟”二字极为清晰,连在一块儿反反复复地低吟浅唱,绝不会听错。
「楚惟。」
「楚惟……」
它听上去那样迫切,如此渴求他的回应。
它是谁?为什么会认识自己?
不顾一切想要靠近的情感如溃堤洪流冲刷而来,叫年幼的孩子感到不安。
“它,它在喊我吗?”
小楚惟怯怯地重复一遍问题。
大祭司的神情非常古怪,既有和小圣子相似的难以置信,又像是对这一幕妄想了、祈盼了很久。悲恸和狂喜两种本不该同时出现的极端的情愫快要将他的灵魂撕扯得粉碎。
但它们都被遮掩在兜帽之下。
等再开口,已是了无痕迹。
迦隐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激烈情绪,对待易碎的琉璃般极轻柔地摸了摸楚惟的长发,沉声道:“一千年了。千年来,它一直在寻找,一直在等待它真正的主人。”
小孩子懵懵懂懂:“是我吗?”
“是的。”大祭司同他一起凝视着那黑暗之上流转的光与月,是感慨,也是叹息,“有过太多次的信以为真,有过太多次的怀抱希望又失望,有过太多次的空欢喜。但它……”
迦隐的嗓音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终于等到了你。”
黑魆魆的灰烬之上霎时间浮现出一层淡蓝光晕,喧哗着、流动着遍布整块焦土。
几秒后,重归于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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