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伴,大祭司已经走近一步。

  菲亚兰大陆最有权势的男人低头看着他:“你做的,是吗?”

  男孩直哆嗦:“我,我我,我……”

  舌头打结了似的,半天捋不出来第二个字。

  迦隐心平气和:“哪只手?”

  男孩已经傻掉了,理解不了他的问句。

  “我是在问你,”迦隐的声音依然温和,“刚才用哪只手推了殿下?”

  男孩抖得更厉害了,若不是冬天的衣服厚,恐怕已经能看得出尿裤子。

  “是这只吗?”

  大祭司慢条斯理调整了下黑色手套,碰了碰他的左胳膊。

  事实上那是很细腻的皮料,可此刻划过男孩的皮肤,触感像某种冷血爬行动物的鳞片,比刀割还要令人恐惧。

  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开始胡言乱语,把罪责全都推给不在场的毡帽男孩:“大人,这都是埃德蒙的主意!他让我们用弹弓打下那只鸟,说圣子心善,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等圣子来了,我们就——”

  “这样不乖。”

  男人遗憾地摇了摇头,他能从兜帽之下看见任何人,别人却看不到他的眼睛,仿佛被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凝视。

  “好孩子要诚实。”

  “大祭司大人,我发誓,我发誓说的全都是真的!”男孩带上了哭腔,压倒性的恐惧叫他爆发出勇气,“——还有,我没有碰圣子,是他自己摔倒的!”

  “哦?是吗。看来是我误会了。”男人微微一笑,比起崇高神圣的祭司,此刻更像魔鬼,“但我不在乎。”

  男孩像是预感到了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想要藏起被楚惟咬伤的手。

  但迦隐没有让他如愿,黑色手套铁钳一样攫住他的动作,自言自语:“看来是这只手了。”

  那其实是个非常随意的动作,像剪裁一片云丝,或者摘一株仙籽草。

  男人轻轻巧巧一折,骨骼断裂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

  男孩甚至来不及发出尖叫,直接疼得昏死过去,整条手臂软绵绵地垂下,似乎和肢干已经不再相连。

  迦隐看见手套上一道不明显的血渍,应该是属于那孩子的。他厌恶地皱了皱眉,脱下手套扔在地上。

  他不再管那孩子如何,转身走向安岩,检查楚惟的伤势。

  除了脚底,手肘和膝盖上也有擦伤,殷红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浅紫色的眼瞳中划过一丝暴虐,又生生将它压了下去。

  他抱起沉沉睡着的小圣子,离开忏悔回廊。

  *

  神恩宫里,楚惟坐在床边,看着迦隐半跪在地上替自己清洁伤口。

  旁边放着医师准备好的药箱,但它们已经派不上用场。

  迦隐看着那些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消片刻,皮肤重新光滑如初,只留下一点没有擦掉的、干涸的血迹。

  “一直都这样。”楚惟对自己的愈合能力见怪不怪,声音轻飘飘的,“先生,我是不是本来就是怪物?”

  “您不该这样判定自己。”迦隐用沾了药剂的棉球轻轻擦拭凝固的污渍,即便愈合的伤口已经不会再疼,他的动作还是很轻柔。

  小孩子垂着眼睛:“您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迦隐答非所问,连敬称都忽略:“你知道你有多珍贵么?”

  男孩眨了眨黑曜石一样的眸子。

  他不知道。

  因为从来没有人觉得他「珍贵」。

  他对养父母和养兄来说很「重要」,但那于他而言是灾祸而非幸事。

  很多次他想,若是自己没这么“幸运”,没幸运到和楚南膺基因匹配,是不是就能当个普通人而不是替死鬼。

  当然,也有可能像养父母所言,没有楚家收养,他早就冻死在八年前的冰天雪地。

  “别乱想,殿下。”迦隐扔掉脏污的棉球,“您是菲亚兰的信仰与荣光,当然是最珍贵的。”

  ……只是对菲亚兰吗。

  小孩有些失落地看着大人替他放下卷起的袖口,抚平白袍的边角,方才时不时擦过自己皮肤的温度渐渐消散。

  因为他是魔龙在这十年里选中的祭品,可以短暂平定它的怒火,所以很珍贵,是吗?

  想要变得「珍贵」,就一定要有用处吧。

  “那对您呢?”

  他冷不丁问。

  迦隐正在收拾药箱,这样的琐事平日里无论如何轮不到他来亲自处理,有些不得要领,弄得比之前更乱。

  他没有听清:“嗯?”

  小圣子在床上站起来,即便这样强行拔高身高后仍需仰视大祭司,却已是尽力缩小差距,让两人之间看起来没有那么遥远。

  “如果只是对您的话……”他眸光微动,吐字清晰,“——我对您来说,也很珍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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