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早就是死人了。
周围太过安静,落针可闻。
黎曳蜷起身体,无助地看着夏知樱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走向不远处,被聚光灯包围的钢琴。
他将舌头抵到了齿间,闭上眼,想要咬下,结束自己的痛苦。
“别动。”
舞台的灯光倏然再次落到了他的身上。
黎曳猛地睁眼抬头。
有人站在他的身侧,轻轻地拍了他两下,语气沉稳冷静,能瞬间令人安心。
是在第一天救过他一次的范意。
也是原定的钢琴曲节目表演者。
可他明明记得,对方在名单上的名字变成了“死亡”。
不知他是何时来的,如何来的。
范意对他说:“不要自我解决。”
他告诉黎曳:“这里不是真实。而是你的梦境,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梦境构造的假象。”
“如果你咬下去,梦境的主体死去,才会真的完蛋。”
黎曳睁大了眼睛。
范意说:“你听着吧。”
范意回到这里的时间刚好。
他在6号教学楼的底部消失,也在那里重新出现。
彼时街舞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隔着老远,他都能听到诅咒的乐音。
可当范意匆匆赶进会堂里时,却发现里面的所有人都在沉睡。
还活着的,及时赶到大会堂的人,都入了最终的梦中,只有他当时在其他的梦境里,是漏网之鱼。
入梦不难,只要他也陷入沉眠。
可当范意入梦之后,他才发现,这片梦境,是一个人的清醒梦。
只有梦境的主体是清醒的,其他介入这场梦里的人,都不过是被梦境主体所操控的提线木偶。
主体就是舞台中心的黎曳。
怪谈拿捏着人心中最脆弱的部分,诱导着他,然后将整片梦境,都按照预先准备的剧本,变成黎曳最恐惧的样子。
他们这些天最恐惧发生的是什么呢?
于是绘本中的那一幕,注定会在这里发生。
如果黎曳不意识到这里是梦,又如果他真的令自己死去,那么梦里的所有人,都将无法醒来。
范意拉上自己的兜帽,拉下口罩,虚虚地兜在下巴上。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
夏知樱不再动作,身形也开始若隐若现,而不远处的观众席,乃至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溃败消散,再次印证了范意的说法。
黎曳终于意识到,这里是梦。
范意想,至于为什么他也能够保持清醒……
也许是因为,这是他第四次入梦吧。
三次清醒梦后,最后一次清醒梦必然会降临在他的下一场梦里。
第一次,他梦见上吊。
第二次,他梦见活埋。
第三次,他从一场滚烫的大火中,回到跳楼的幻象里。
第四次,他将走进表演的舞台,奏响地狱的曲目。
范意坐在钢琴面前,将手指搭上琴键。
“你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脑中不和谐的声音再度响起,似讥讽,又像是在嘲笑。
“你奏响地狱的安眠曲,他们不仅不会得到解脱,还会真正地,死于地狱。”
“不如再想想其他办法——总归还有办法。”
声音坚持不懈,如在耳畔低语,冷若冰霜:“明知道是陷阱,你还要往坑里跳吗?”
“你弹得出来吗?”
“你敢吗?”
范意蜷了蜷手指,收了好几次,想尽量稳住,不想它再颤得那样厉害。
他想,唯独这次,他不可以出错。
范意闭上眼,努力将不和谐的声音赶出脑海,与此同时,他的手背一烫,似乎突然被火燎了一般,又痛又痒。
可静静体会,那温度又变得十分温柔。
“别怕。”
冥冥之中,仿若有人将污染探入梦境,轻轻地抚摸他、碰着他。
身上还带着烈焰的余温。
“我相信你。”
“橘子。”
“加油。”
范意的眼周忽地湿润了。
他没有哭泣,快速抹去眼角打转的潮湿,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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