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狐媚惑主的那个。后见他操心国事,虽稍有改观,但却又忧另一重心,恐岳汀趁女帝病重之际窃国。毕竟,皇太女在他手中教养,军务由他全权指挥,若是真有此心,根本防不胜防。
而今见女帝尚且神思清明,杀伐果决,自然将提了许久的心放下。
此间,对岳汀意见最大的便是薛谨,暗里曾不止一次借着给女帝请安的机会,支开岳汀,苦心劝谏,让她不要过分将权力放出去。
譬如这会,女帝御辇正要往后廷坐寐门拐去,他便又追了上来。
“小师叔。”江见月靠在辇上,抬手虚扶了他一把,示意免礼。
薛谨亦上了年纪,然眉间尚留年轻时的气宇特质。一窘迫尴尬时,白皙的脖颈便红上一截,双手搓指头能搓出声响。早年间教她玩九连环,玲珑塔,自个算错秩序时没少这幅样子过,简直能将指腹薄茧搓干净。
“师叔茧子又厚啦?”江见月探出身子打趣,“说,何事让我堂堂一国廷尉这般羞涩难开口!”
薛谨目光游离,拱了拱手,又缓了片刻方道,“陛下,不知岳大人身子好些否?臣、臣想拜会他。”
“作什?”江见月闻言挑眉靠回辇上,“不会是说不动朕,要从他处下手吧?”
“臣——”
“朕知小师叔一心为朕,但朕可不敢让您见他,满朝文武就属您最不待见他!”江见月努力压下嘴角,咳了声,“说来也是,小师叔为何对他颇多意见?”
“他、陛下不觉他举止多有仿之……”薛谨顿了顿,转口道,“罢了,如今臣对他无甚意见,为往昔态度想同他致个歉,乃臣小人之心了。”
江见月坐在轿辇中,手里小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你要给他致歉?”
*
“他要给我致歉?”椒房殿中,苏彦靠在榻上,正就着江见月的手用药,闻言差点呛到。
“你受的住吗?”江见月给他拍着背脊,笑道,“是不是比他成日排挤你更渗人!”
“排挤我,也是因为我。”休养了百十来天,苏彦并没有恢复多少,一点咳嗽急喘便激得他面上浮起一层病态的潮红,只是提起往日亲友,他的星眸中还是会凝出久违的神采。
江见月坐在榻边看他眼中稀薄的光,人有些出神。
苏彦久等不到她的汤勺,便自己从她手中接过碗盏饮了,放下碗盏时见她整个眼眶都红了,眼中蓄满了眼泪。
自从他病了,她便总是哭。很多时候,也不是哭泣,就是忍不住落泪。
她说她害怕。
她怕什么,再明显不过。
她的病,有医药可控可医。但是他除了病,还有衰老。他们本就隔着十余年光阴的距离,在他步入人生的后半段,而她又得药调养后,彼此的差距仿若更大了。
她怕敌不过天命,怕他走在她前头,怕他再度离开她。
她抵在他胸膛说害怕,他便寻不到话语来宽慰。
这世间,光阴不可逆,生死不可改。
想了许久,他说,“皎皎,我每顿药都好好喝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小姑娘哭得抽抽搭搭,小鸡琢米般点头。
两月后,丹桂飘香,枫烧云霞。苏彦终于缓过来,可以下榻。
江见月没让他去尚书台理政,依旧关在椒房殿。
苏彦再安静的性子,也耐不住常日无事,幸得靖明时不时过来向他请教课业。然中秋后,小公主代帝前往建章宫主持为期半月的祭祀,苏彦便更无聊了。
江见月道,“你关了我三年,我这才圈你多久?”
苏彦对着炉子猛扇了几下,“这也要比!”
“我的粥要是糊了,信不信我关你十年八载。”江见月持着一卷书册,话语凉飕飕飘过来。
苏彦眼前黑了黑,莫名想到当年被关抱素楼的日子,手中蒲扇慢慢缓了动作。
许是这日粥熬得特别香稠,江见月被伺候的舒心,入夜看着他恢复了大半的面色体态,许他明日出宫散心。
“小师叔又寻了我两回,你去看看他吧。”江见月趴在苏彦身上,亲他满身的伤痕,“要不要派队禁军给你,到时小师叔莫说致歉,许会打你一顿!”
“禁军去,事便大了。”苏彦笑过,将她抱下来,合被睡去。
说容他一日散心,然苏彦一去两日未归。
第三日午后,方离开廷尉府。薛谨一路相送,面上眼中可谓情绪丰富至极,残留着未散的喜怒哀乐,只是在跨出廷尉府见到门口一架马车时,一下煞白了脸色。
是一架普通的双骑马车,不普通的是驾马的车夫乃禁军首领。
“小师叔!”马车帘帐被侍者掀起,端坐里头的妇人盈盈唤他,目光如刀似剑投过来,“廷尉府如今权力是愈发大了,后廷的人也敢没日没夜地拘着!”
薛谨瞥一眼身边忍笑的男人,嘴角抽了抽,拱手道,“陛下哪里的话,臣岂敢同您抢人,正要给您送回去呢。”
话落,识趣地领人回府,不碍人眼。
“下来,我们走走。”苏彦在车驾旁伸出手,“去抱素楼如何?”
江见月提裙下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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