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砸门声中,黎烁摸出了那张照片。
照片被血浸透,染上大片暗红。
黎烁蹒跚着靠近窗台,找到了熟悉的砖缝。老房子到处都是缝,而这是属于他的秘密仓库,他小时候曾在这里藏钱和红包,省得被家长收走。
黎烁勾了勾嘴角,将照片塞进缝隙。砖缝很深,黑暗顷刻间将它吞没。
他很小心,没在缝隙附近沾上血。
照片安全了,他想,谁也发现不了。
伴随着一声闷响,门被踹开。
有人一脚把他踢倒在地,又把他拖向客厅。那人嘴里叽叽咕咕骂着,大意是叫他死了求救的心,这里是混子楼,再吵也不会有人管。
黎烁没听进去,他余光看着拖他的马仔。
这马仔不到三十,和他差不多大。瞧那人骂人的模样,像极了另一个他自己。
剧痛中,黎烁突然有点想笑。遇见林哥,他在这被杀,没遇见林哥,他没准在这杀人。
钱确实是个好东西,黎烁想。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么从哪里找鬼推磨呢?……得把人变成鬼啊。
黎烁再次被拖回客厅。
林哥还在艰难地喘息,一双眼绝望地盯着黎烁,像是想用眼神把他推离这里。
黎烁舔舔嘴上的血。他骤然意识到一个事实——林哥大概不姓林,他恐怕永远无法知道大哥姓什么了。
哥,没用的。他想。
“哥,没事的。”他说。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运气太差了,你不要自责。
……我不想死,我不甘,我恨。但我知道该恨谁。
黎烁翻起眼睛,死死盯着欣赏惨剧的二贵。
黎烁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咽的气,也不记得林哥什么时候死去的。
他只知道二贵的马仔没有一下子杀了他们。到处都是血,他双眼蒙满血红,疼痛将他的记忆彻底扭曲。
他只记得看这世间的最后一眼——
夜色愈发昏暗,疼痛逐渐遥远。血泊倒影里,黎烁能看见奶奶那尊陶瓷菩萨。
这么多年了,林哥还没把它拿走啊。
冰冷的血泊中,黎烁没能闭上眼睛。
黎烁不知道的是,他咽气的那一刻,林哥挣扎着动了动手指。他痛苦地看着面前死去的年轻人,一双眼布满血丝。
黎烁的衣服有些乱,像是被翻动过。他看见了黎烁的表情变化,也猜到了黎烁故意逃进里屋,想要藏起什么。
曾经他的朋友为了保护无辜,先一步牺牲。
现在他的朋友为了保护无辜,又先一步死去了。
这应该是他的工作。他本该继承朋友的遗志,他本该让同事和民众远离危险。
或许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他再也做不了任何事,但是……
【应该保护无辜的人。】
黑暗的砖缝中,阴气逐渐弥漫。那阴气越转越快,逐渐化作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气温飞速下降,阴影中的邪祟没来得及反应,原地消失无踪。
沾血的相片上,危险邪祟一只又一只出现。人们的脸却一个又一个消失,只剩下无法辨认的后脑勺。
物件带执念,聚了因果便成“厄”。
牵连万千因果的漩涡之中,照片承载着同一种坚持,又一次变成了遗物。它吞噬了执念,将其机械地转为三条禁忌。
邪祟带命债,禁止离开。
午时三刻到,纳命一条。
……切记,往来有窥探,不可露脸。
……
方休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被白双影搂在怀里,抱得死死的。照片残骸徐徐燃烧,在半空中轻轻飞舞。
火焰舔过那些欢笑的面庞,将其化为灰烬。
……手上有点重量,是那面照妖镜。
方休连忙扭头去看,三十平左右的废屋内,大家都在。
黎烁和老金也在,老金刚刚咽了气,黎烁则面无表情,一双眼扫过那尊蒙了尘的菩萨像。
他的身边,林哥的幻影已然消失。
最后一点灰烬飘落在他的脚下,如同一个句点。
有点奇怪,方休心想。厄被破坏殆尽,纸人却没有到场,百邪不侵也没开。
黎烁低头看着那点灰烬,笑了一声:“现在你知道怎么回事了。”
方休、白双影:“嗯。”
方休:“?”
白双影整个贴过来,是为了看一看照片的因果?
不过眼下,方休没有心思追问这事,他继续盯着黎烁:“现在你可以说你的执念了。”
黎烁垂下眼,又掏出一支没点燃的烟。没了厄的支撑,他的身影远不如之前凝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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