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和瞳孔间短暂徘徊,犹豫了下,她说:“那,我现在哭一个?”
两人茫然相对片刻,似乎都对对方的话摸不准是不是开玩笑。
突然,他笑了。
不是那种客套而礼貌的假笑,气音一哧,笑出了虎牙和两条大“卧蚕”。
宁瑰露在心里感慨,哇,他笑起来眼睛好亮,比他不笑的时候漂亮多了。
“还是别哭了。”他固定好她手抬起的姿势,起身在自己兜里摸了一圈,玩笑说,“我不会安慰人,待会你听了更难过了。”
“你在找纸吗?不用了,待会用生理盐水冲一下就好了。”她显然经验老到。
“止一下血,我带你去医务室。”
她的血正顺着手臂内侧往地上流,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洇湿了花坛,不知道是伤口太深还是气血太足,失血量已经能以毫升计算了。
周围也没有店面,只有狭长的林荫道。
庄谌霁往前看看,再回头看看,干脆利落拽着下摆一把脱了上衣。
宁瑰露看出了他的意图,惊得瞪大了眼睛“啊”了一大声。
他用脱下来的上衣绑在她的上臂上,又捂住她伤口:“我扶你去医院。”
处理好她的小臂,他一抬眼,撞上她直不楞登盯着他上身看的视线。
“哇——”她不知害臊地惊叹,“你还有腹肌啊!”
庄谌霁:“”
“你能背我吗?”她忽然变得可怜巴巴,撅着嘴唇指着膝盖说,“好疼,站不起来。”
男女有别的想法短暂一现便被事急从权盖过,更没怀疑她的动机,他蹲身道:“我不方便抱你,你自己要搂紧一点。”
刚刚还说着腿疼动不了的小姑娘,一个跳跃扑上了他后背,胳膊圈住了他的脖颈。
像一团火,不由分说地跃到他身上,紧紧地裹住了他的后背。
他起身。她的腿紧紧夹住了他的腰。少年想扶她一把,又觉得不妥,手在她大腿旁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走了几步,宁瑰露下颌垫在他光洁的肩胛骨上,哼哼说:“哎呀,你抱我一下,我勾不住了。”
他不自然地侧了侧头,犹豫着,反过手,用手背掂住了她的腿弯。
她还想笑他,话到嘴边缓缓又咽了下去。
他干净的蔚蓝色T恤已经被她止不住的血液浸透,几乎沁成了蓝紫色。她后知后觉自己身体的血液流速似乎在加快,一股脑地涌向四肢百骸。
血擦在他鲜明的锁骨上、胸口前,快要分不清是谁流的血了。
她蜷起了手指,蓦地别开了头。
那样懵懂而强烈足以冲昏头脑的情愫无法重演,所以在回忆时已能抛开感性的旖旎修辞,用理性的纯粹主义来剖析——那只是在一个存在渴望的青春期身边恰好有那么一个能切合幻想的
异性,因此诞生了化学反应。
至于后来的——
医务室里他被她哄骗着掀起衣摆,别开头,红着耳根让她抚摸腹肌。
放学后,在肥肠锅的异味熏跑碍眼“灯泡”后,她将鞋尖踩在他的运动鞋上,热汗淋漓地大快朵颐。
周末有雨,补习班外他拎着滴水的雨伞缄默地等在串珠般滴水的屋檐下默数着她下课的分秒——
种种,都是时间长河里吉光片羽的错位假象。
她很少去回忆那段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初恋”。如果要和人提起,她通常会说和张思珩在一起的那几年。
他们的关系公开坦诚,他们亲吻,抚摸,在孤独时的相互依偎,那似乎才更符合真正恋人的定义。
离少年时代那段荒诞不经的暧昧已有十数年之远。
他留英两年,她上大学四年,他回南方经营外祖家生意的数十年。
时间的洪流足够把曾经混淆的感情洗涤得圣洁而明净,抹去死无对证的暗昧,泾渭分明。
他不是十年前的庄谌霁,而她也不是十年前的宁瑰露。
人至中年更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所以一切假设都没有意义。
“哎。”在一片腾云驾雾的烟雾缭绕里,陈芮倩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随意道,“那天我看见一小孩,那相貌,那气质,那清高不凡的劲儿,肯定是你喜欢的类型。”
宁瑰露眼球微动,回过神,漫不经心地调侃笑骂:“瞎扯淡,我什么时候喜欢过这种小白莲类型了?”
“少跟我装,庄谌霁,张思珩,哪个不是平时高冷得不行,抬着眼睛看人的?最后不都在你面前道行全毁了?”
陈芮倩笑,“恋爱是女人永葆青春的秘诀之一,趁宝刀未老,赶紧去爱吧!”
“你这思想真是极其无聊。”宁瑰露嘲笑。
陈芮倩白眼一翻:“少倒打一耙,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去爱,去感受。
十八岁的宁瑰露向着烛光许愿说:愿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永远健康,永远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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