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思着，想到了这自然循环的，不可抗拒的规律。想到了鞭其貌不扬的李富贵，年轻的宣传部长，平常娇滴滴、如今大汗淋漓的玲玲和大毛。
他感到自己对于社会、对于人生知识的贫乏。这个世界，这个社会，这人，人的力量，是如此的难以估计。
怎么办？这是问题的焦点。退休吧？年纪还没有到。离休？身体又不够资格。那么只有就地消化？却又有一张直到如今，居然还响亮的大学本科文凭！
万籁俱寂。唯独小闹钟嘀嗒作响。
猛然他才发现，那只油漆斑驳的马蹄表不见了，接它班的，是广州出的五羊牌铮亮的小闹钟。
钟下，还压着一张白纸。他取出来一看，是一张聘书：
孙大文同志：
经我厂研究决定，并取得贵县劳动人事部门同意，特聘请您为我厂职工技术学校专职教师。
致
礼！
八四五三厂
五月五日
窗外晨曦微露。远处传来鸡啼。
孙大文扶住窗户，迎风出了一口气。回过头来，他才发现，那些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又多年被他打入冷宫的教科书。又奇迹般地，从布满蛛网灰尘的木箱中爬了出来，取代了书架上的，那些不可言状的啤酒瓶、香烟盒、扑克牌。
妻子起床了，很轻很轻。他感激地看了过去，看不见她人。后来的书架、高柜都恢复了新婚时的位置，把这小小的房间，一隔成了两半。
这样就和以前，他们新婚燕尔时的约定，可以各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潜心地学习的工作。
他洗了脸，取出一本数学教科书，坐在书桌前，他恍若隔世。
今天早晨，才又得到了皈依，又开始了他曾经久违的工作……_
“尽管你的《清清沱江水》影响大些。写得那是山美，水美，人美。别有风味。我同时也感觉这篇，《一个剧团团长的沉浮》。
从另外一个视角来看。它是用朴实、淡雅、幽默的语言，来抒写一个人追寻的人生意味是和谐。”
“这点我真的没有想到。就是想写好这个人。”
“我觉得你是一个敢于直面生活演变、正视人生搏击的作家。不因色彩灰暗、邪恶横流而皱，也不因辉煌绚丽、歌舞升平而迷醉。”
“黄老师，你要多批评我的习作。”
“你是站在高处，面对远处，使察深处、这寻不海不衰的奢春，不很不变的奋斗精神。笔下的人生意味，正是蕴言在光明与黑暗、希望与失望、美满与缺陷的交汇处，人生履迹的遭留处。”
“黄局长，你这么高抬，我都坐不住了。谢谢你了啊。”
“对了，送你一本好书。”
说着，他又打开了抽屉，取出来了一个纸盒。看旁边没有了别人，这才打开纸盒，取出来了黄布包着的一本书。一看，是《金瓶梅》。
“你怎么买得到这本书？”
“那里是我买的。是我儿子，在北京的大学里教书。他在那边买了，再送给我的。不要让别个看到了啊。”
“这样子。你不要看吗？”
“我看过了一遍。想看第二遍。今天你来了，你可能比我，还要有用。你要好好看看，我以为，它是在名着里面，可能最好的。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哎呀，那就谢谢黄老师了。”
“祝你的职称评定，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谢老师吉言。”
“我们这边，好多人拿到这个高中合格证，都评到了中级。要是我们这里给你评，得破格给你一个副教授。”
“你参加评吗？”
“我是县里的中评委啊。你说的唐专干的中级，注是我评的。
这个时候的陈本虚，什么话突然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来了。因为陈本虚突然就想到，那一年，考电大的那一分。
又想到了这个高考上的，什么勾勾叉叉。还有那半夜三更里，那个八字先生的算命。
更加让陈本虚感觉到可怕的事，就是在箭道坪什么时候说的，要去那教育局里，翻什么卷子。
到了现在，陈本虚终于想清楚了，自己真他娘的，就是没有这个上大学的命，要去上什么狗屁大学了？
陈本虚哦陈本虚，你就认定了，自己的这个命吧。黄局长还真的就是黄局长，老朋友为人，也格外地爽快。
其实呢，他们可能对这个事情，早已经就是轻车熟了路。立马就叫了办公室主任来，给陈本虚开出来了一个红本本，盖上了教育局的钢印。
高中学历合格证书。兴高采烈地，陈本虚拿到雪花城去了。
这个职称平定，哪里是一帆风顺。弄得人垂头丧气。高高兴兴拿那本合格证书。送给了杨老师。
一看到合格证，杨老师的那个态度，并不像黄局长那么的高兴。只是在眉宇间，闪过了一点说不清楚的东西。马上大笑着说：
“太好了。这个好。从哪里得的。”
陈本虚详细说了在黄局长那里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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