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如雨冰冷。
秋猎时,沈玉衡第一次逃跑,萧烬怒到极致却又不以为然。
他相信沈玉衡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逃跑失败的教训,足够让他恐惧终生,再也不敢尝试逃离自己。
可他还是逃了。
平时那么弱小的一个人,为了逃出自己的身边,甚至急得露出獠牙,举起刀子伤了人。
他又一次,想从这座高墙逃出去,从萧烬身边离开。
又一次……沈玉衡去见苏澄时,天尚未破晓。
听见寝殿外的叩门声,苏澄揉着眼睛醒来开门,看见外面的人,他愣了愣。
没想到沈玉衡竟然是他新年看见的第一个人。
苏澄为自己那点没出息的欣喜苦笑了一下,问:“沈公子有什么事?”
“和岳枫那边……断了吧。”
沈玉衡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不再帮他,也请他别再写信了。”
苏澄意外地睁大了眼,唇边的笑容即刻淡了几分。
“好,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苏澄看着他,眼神有些晃动:“是为了萧烬吗?”
沈玉衡沉默,而后摇头。
这个回答对谁来说,也许都无关轻重,但对此时的苏澄来说,也算是多了几分慰藉。
和苏宇常那边的线人出了问题,他要亲自去一趟京城。
负责盯梢苏澄的几个死士似乎早已知道他要出宫,但并没有任何阻拦他的意思。
仿佛在提醒他,他们做出的任何努力,全都在萧烬的掌握之中。
……
苏澄出宫了。
这是沈玉衡最后一次听到苏澄的消息。
一连几天,他再也没出现过,沈玉衡想出去寻找,却被死士们毫不留情地拦住。
清濯殿的宫人越发沉默,一语不发布菜的样子,仿佛和对待囚犯无二区别。
沈玉衡知道自己被软禁了,但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和岳枫的联络被发现了吗?苏澄又为什么不见踪影?
更诡异的是,姚芝也不见了。
一夜之间,所有与他有关的人仿佛被抹去,杳无音讯。
萧烬久久没有转过身,他站在冷宫的门槛前,感觉到无边的阴影从脚底张开巨口,将他吞噬进去。
他身后,小太监恐慌地跪在地上,想爬过来:“殿下……奴才,奴才罪该万死……”
“滚出去,五十板子,自己领罚去吧。”成霄猛地把他踢翻在地,催促的眼神示意他快滚。
小太监捂住肩上的伤,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他肩上的血流了一地,在积水里散开,血红的颜色被冲淡,飘出淡淡的铁锈气息。
成霄默默等着主子责骂他,可是萧烬阴翳里的背影唯有沉默。
成霄的心情从平静的麻木,到惶恐,心惊。
他从来不知道沉默的萧烬会如此可怕,他背着光站在宫檐下,好像乌云深处正在默默凝聚一片可怕的风暴。没有人知道乌云背后,究竟是一场多么恐怖庞大的灾难。
成霄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他从镇上回来,得知萧烬被一伙山匪抓去的消息。
那是边疆最凶的一伙山匪,手段极尽凶残,连茹毛饮血的外族人都容不下那群没有丝毫人性的恶徒,把他们视作虎狼。
成霄慌忙追赶过去,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然而那个小小的少年,却还活着好好的。
成霄看见瘦瘦小小的他,用刀抵着山匪统领的小妾,逼迫两个山匪互相咬食对方的脸,惨烈的哭叫声响彻整个山谷,他好像玩闹般,把那群侮辱他的人拆的支离破碎。
萧烬从来不是能忍的人,他的恨与憎滚烫凶猛,只要有一缕微薄的风,就会烧起窜天的烈火。
所以萧烬的沉默,让成霄感到意外,也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仿佛野兽看见火把,本能地想要逃离。
漫长的十几秒过去后,萧烬抬眸,望了望冷宫内的光景。
狭窄逼仄的宫殿里杂草丛生,比他记忆里更破败,却少了几分荒凉和寂寥。
沈玉衡用过的被褥叠好放在木板旁,地上残留着许多生火的痕迹,药碗里还有半碗药,留在那里,好像喝药的人还会回来似的。
“殿下,沈妃被押进来时,身上的的确确没有武器。他的刀,恐怕是那位太医带进来的……殿下想怎么处理那名太医?”
这个太医,偏偏还是萧烬自己请过来的。
萧烬沉默几秒,忽而笑了。
“杀什么杀,留着。”
他的瞳孔死死盯着地上那半碗药,眼中蔓延出的执念,一丝丝渗入皮肤之中。
他幽幽开口:“过了这么久……母妃应该快逃出去了吧。”
“殿下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拦了,一定尽快把沈妃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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