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与三哥温谨修一模一样。
只是他身子更薄弱。
俊朗脸庞透着病态的苍白,眉目淡然,在看到她的须臾瞳仁闪过讶异。
她的三哥,体弱多病与药罐子无异,亦是最受娘亲和五兄妹关照和呵护的人。
隔着两辈子近十年的陌生。
温雪菱都快要想不起来,上一次和二哥嬉笑亲近是哪一年的事情。
遥远记忆里,她年幼在家,陪伴她最多的就是常年卧病在床的二哥。
她最心疼的,也是他。
那些为了让病秧子二哥早日康复,不惜孤身攀高峰,只为一株生长于峰顶的草药,眨眼生死、命悬一线的经历,被阴霾重重笼罩。
她曾遍尝百草,辨毒采药,搜遍方圆百里所有深山老林,只为给二哥减缓痛苦。
后来,温谨行去了千里之遥的京城。
她依旧会把自己寻到的稀贵草药,如数送往京城驿站。
结果呢?
她用命换来世间难寻的补药,被他全部用在了后娘和继妹身上。
而那些给他防身的剧毒呢?
最终被制成各式毒药,用来折磨她这个亲妹妹。
整整七年,她在奴城地牢被当成药人试毒的日日夜夜,听到最多的就是……
这可是你兄长专门为你炼制的毒药,谁让你欺负他的安安妹妹呢。
他说,让她下辈子离温锦安远一点。
他说,如有来生,绝不再做她的哥哥。
想起温谨修所言,他为后娘去扶黎国寻千年老山参,为继妹攀千梯登圣山求药,温雪菱心头早已筑起的冰墙,再度垒高。
她面部表情看着他越来越近。
灯火阑珊处,传来温谨行的轻咳声,若是在过去,她怕是早就端温水迎了上去。
两年多未见,不知是急的,还是连日奔波累的,温谨行脸色比离开北境时更差。
温谨行一眼看到了静立廊下的亲妹妹,素衣冷面,黑色大氅与她白皙肌肤对比强烈,人也比两人分别时长高许多,更漂亮了。
只是……
望向他的那双眸子,毫无许久不见的激动和亲昵,令他有些不适应她的漠然。
此时顾不得这个妹妹,他满心满眼都只有被打晕过去的温锦安,急忙给她喂了护心丸。
又拿出银针,在她身上几个穴位施针。
几个眨眼的功夫,温锦安就从昏迷中醒来了过来,嘴里的血腥气被草药清香掩盖。
“安安,醒醒,你没事吧?”
“咳咳咳……二哥哥?”
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温锦安哭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流泪,声音嘶哑又委屈。
“不怕不怕,哥哥来了。”
他一边轻声哄着她,一边让侍从把自己的大氅盖在她的身上。
大理寺亲兵立马抬手阻拦,“温二公子,廷杖之行还未结束。”
温谨行沉下脸:“还剩多少?”
大理寺亲兵:“余四十杖。”
闻言,温谨行心里一紧:四十杖下去,安安就算能活着,腿也彻底废了。
刚来丞相府时,因身子虚弱他只能在院子里待着。
是安安为了他不惜进深山老林采药,带着他一点点走出阴霾。
那些药的稀贵之处,圣山药阁都未曾收录。
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可爱的小太阳,他决不允许双腿残废的事情,发生在安安的身上。
“江大人,谨行不才,曾在容国律法中读到一律。”
“受刑者昏厥时辰过长危及性命,可暂缓行刑,待其身子痊愈后再行刑。”
温谨行在心里想着,只需等到父亲归来,定然能护住安安。
眼前这个不良于行的丞相府二公子,那双忧郁的眸子全是对继妹的心疼和维护。
“确有此律。”江月明轻轻颔首,余光睨了眼沉默不语的温雪菱。
闻言,温谨行眸光变亮。
他继续说道,“我为舍妹把脉,有濒死之相,还请江大人开恩,容舍妹伤势痊愈后再行刑。”
没有直接说温锦安无辜,也没有拿身份说事,而是和温雪菱一样从律法着手。
月色下,温谨修苍白缺乏血色的肌肤,更添了几分虚弱。
保暖的大氅盖在温锦安身上,他被冬夜寒风吹了半晌,喉咙发紧,连咳了好几声。
眸底咳出雾气,视线下意识扫向走廊下的少女。
她怎么还不过来关心他?温谨行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还有不虞。
“温二公子可知,你的妹妹是因何受此廷杖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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