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南镇至镇南城之间的一座无名山川之上,深林密布,鸟兽四散。
任谁也不会料到,此刻在这里,不仅聚集了数以万计的天道军,还有江湖与朝堂两股势力,形成一个小型的角力场。
没了芍药从旁约束,陈忘昨日可当真是豪饮了一番,醉梦忘忧,一觉天明。
可惜他并非真正贪杯爱酒之辈,酒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工具,用以暂时忘却十年前自己犯下的错误,排解心中的歉疚与痛苦罢了,可酒醒之后,心中愧疚却更深一分。
想着自己尚未弄清真相,竟先如此颓唐,实在是有愧于故人。
十年之间浑浑噩噩,将来身入黄泉,又有何面目见她,有何面目见因自己而死的兄弟们呢?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陈忘猛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一些光感照了进来,眼睛一痒,不自觉落下几滴泪水,逼得他把先前蒙眼的黑布重新拿了出来,又系在自己眼睛上。
做完这些,他才坐起身来,抚摸着从不离身的木匣,口中感慨道:“云巧啊云巧,你因我成名,却也在我手中成为一把弑主的妖剑,你也恨我吗?十年前,我本想将你毁掉,可你毕竟是她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又如何忍心?我爱你憎你,却永远不愿再用你,于是将你封入匣中,倏忽十载,当年风光少年已成醺醺酒鬼,怕是剑也锈了。”
云巧剑不会说话,但它仿佛能懂主人心事一般,在匣子中发出阵阵悲鸣。
陈忘将木匣子抱在怀里,仿佛拥抱旧日恋人,音容笑貌浮现脑海,历历往事过往心中,不由得心中大恸,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与悲伤之中。
正当此悲戚之时,陈忘忽然听到帐外似有脚步之声,渐行渐近,便飞速起身,整理心情,将匣子重又背在身后。
刚刚做完这些动作,便听得那人已经掀开帐子进来了。
“白老爷子身体硬朗,虽年岁大了,倒是从来不睡懒觉。”陈忘自那赳赳的脚步声中听出来人正是白震山,故此这般说道。
“老夫心中有事,如何安睡?”
白震山说着话,走向陈忘,好奇地看了一眼陈忘眼上的黑布,问道:“芍药小丫头不是把你的眼治的好了不少吗?怎么又裹上黑布了?”
陈忘下意识地摸了摸眼上蒙着的黑布,回答道:“嗨,我身中剧毒,虽形在双目,却早已深入肺腑。表皮之毒可解,肺腑之毒难除。因而此毒渐渐扩散,迟早会再毁双目。我料想是昨日饮酒过甚,加速了此番进程,今早一醒来,发现双目竟见光流泪,颇有不适,才将黑布重新裹上的。”
“这么大的人了,芍药丫头不在,自己就这般胡闹,”说着话,白震山仿佛意识到自己不该对陈忘有所关心,急忙改口道:“我可不是关心你,此番去归云山庄,要是不能将十年前的事儿解释清楚,我照样杀你!”
陈忘听白震山说完话,“咳咳”咳嗽两声,便忍不住笑了。
“你,你笑什么?”白震山看陈忘听说自己要杀他,不惧反笑,便如此发问。
陈忘当然是笑白震山心中关心自己却仍旧放出狠话的那副别扭样子,不过他当然不能将真实原因说给白震山听,来拂了这个倔老头的面子。
于是陈忘有意忽略了白震山的问话,反问白震山道:“老爷子,你一大早来我这顶帐子里,不会只是为了和我寒暄打趣吧!”
“自然不是。”
白震山看向陈忘,道:“你昨日饮酒时向洛人豪询问归云山庄所在之处,却被招安的事情打断了,今日我们再去问他一问,也好过蒙头乱找。”
陈忘一听,只道:“白老爷子,我正有此意。”
说罢,两人一拍即合,并肩向洛人豪大帐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却逢着自大帐方向走来的项人尔,双方互问了一声好,便向各自方向走去。
话分两头,却说项人尔这边,自出大帐之后,便是心事重重。
他始终为自己的身份所困扰,既是官身,又与流寇首领有同门之谊,昨日虽暂时开怀畅饮,忘却身份嫌隙。然而毕竟官匪不两立,又实在是不忍同门相残、兄弟拔刀。
幸好有毛轩入山招安,才使他不至于过分纠结。可是此事毕竟未成定数,如此非常时刻,项人尔的内心自是百感交集。
行至一处平台,项人尔就此立住,远眺无边林海,随风而动。他看着这林海,就像看到无数身世浮沉不能自己的人,不由得眉头紧锁,深深叹了一口气。
“人尔,大清早就不见了人,怎么却在此处吹风?”一声温柔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伴随着渐渐接近的款款脚步,不必说,自然是诗诗。
她走到项人尔面前,用纤纤素手抚平了项人尔眉头上的“川”字,道:“你啊你,也想学这大山,在眉头上烙上几条沟壑吗?”
项人尔见李诗诗来了,轻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那美丽璧人便顺势轻轻贴在他的怀里。
项人尔的目光却从李诗诗脸上重新回归到无边林海,叹道:“数万林木随风倒伏,却不知身向何方,心归何处。兴许明日,便有一场熊熊大火烧来,这些绿油油的生灵,倏忽之间便会成为黑乎乎的焦炭。”
李诗诗的脑袋本来轻轻贴着项人尔的胸膛,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等项人尔说完话,她却从项人尔的怀里抽身出来,望着这个忧心满怀的男人,轻轻告诉他:“何不去做那风?”
“何不去做那风?”
这一句不深不浅的话,却一下子击中了项人尔的内心。
朝廷已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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