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办得是什么糊涂事儿?平常她也就会跟我横!只会跟我横她!”
他在院子里来回嘀咕,这话落在一旁小儿子的耳朵里,前言不搭后语的,只是不知父亲在说什么疯话。
“爹?阿姐她怎么了吗?”
“那个章越!”
根本没有听进去儿子的话,颜父手指朝天,像只窜天猴一般跳将起来。
“看我不揍死他!敢打我家雪儿主意!我揍死他!”
“爹,您说的那个章越,就是最近刚升任内阁首辅的章凌之,章大人吗?”
儿子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呱唧一下兜头浇下来。
瞬间冷却了那令他昏头的怒意。
嘴边的小胡子哆嗦了两下,他摸索着桌沿,跌坐到石凳上。
“啊……啊……是呀……新任的首辅……没错,没错……”
“爹,您刚说,您要去揍那首辅大人吗?”
十三岁稚子又天真无知地发问了。
灵魂抽离了几瞬,颜荣忽而挺起腰,眉头一皱,板起个脸来呵斥:“哎!胡说!休的胡言!”
“爹爹我……岂是那个意思……?!”
颜春禹瘪了瘪嘴,不想说他什么了。
“我刚刚分明都听见了……”他只敢小声嘀咕两句。
不过爹爹这性子,他早已习惯了,每次都是话放得狠,自己在那儿背地里跳脚,真到了要面对事儿的时候,又老老实实把个尾巴夹好。
颜荣惨白着脸色,双目出神,手紧紧抠住石桌边缘,指尖暗自用着劲儿,似乎恨不能把那石块掰下来。
哎……
哀叹一声,他整个人瞬间被抽去了力般,歪倒在石凳上。
“怪你爹没用……都是你爹没用啊……”
“爹,是阿姐出什么事了吗?”
爹爹看完京城的来信就成了这幅模样,肯定又是为着姐姐的事儿烦心。
一听他提起女儿,颜荣又是悲从中来,默默就红了眼眶,“那个……章越写了信来,说要娶你阿姐……”
颜春禹愣了瞬,眼睛一亮,“爹!这是好事呀!”
“跟首辅结了亲,那咱还怕回不去京城吗?!”
他还以为,是那章越把他姐肚子搞大了却不愿负责之类的,才会惹得爹爹如此气愤。没想到是要来跟他们结亲家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在岭南那湿热蛮荒之地待了这么久,他早就对京都的繁华怀念无比。
颜荣气叹得更重了。
儿子还小,不懂这些,也没法儿指责他什么。
他哪里知道,父亲心中的愤懑与不甘。
雪儿托在章越手上的时候还这么小,他说是替颜家照顾女儿,结果却成了给自己养媳妇儿!他个心机深重的大男人,拐骗一个未经世事的幼女,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越想,他越愤恨,这心里头就跟被石头堵住了似的,有气却又发不出来。
到了晚上,他左右睡不下,虽说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可又实在畏惧章凌之的权势。
再者说了,他们退了裴家的亲事,本就将人得罪了,而今再把个章凌之也给拒了,他颜荣还要不要在朝中混了?虽说他这辈子是不指望能有什么登天的作为,可也不想落得个官场弃子的下场啊。毕竟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家里七八张嘴,全都指着他的禄米下锅呢。
他心中
哀叹,默默又翻了个身,披衣起身,点上灯,准备给京中去一封信。
章府。
冬宁看完父亲的来信,缓缓置于膝头,双眼怔忪,思绪不知又飘到了哪里。
“怎么回事?你爹信上说什么了?”
薛贞柳拿过那封信,也迫不及待浏览起来。
“爹爹说……他问我,是否真的心悦小叔叔,是甘心情愿嫁与他否?”
看爹爹在信中的意思,他似乎就只关心一点——女儿是否喜欢。
章凌之给他写了信,薛贞柳叶给他写了信,可那里头,都没有冬宁的意思。颜父寄信来,只问一句,他只要宝贝女儿的态度。
冬宁恍恍惚惚,心下不由荡起些微波澜。
她与爹爹已分别久远,可这信中的爹爹却仿佛又唤起那几乎模糊的回忆,就像孩童时会抱她在膝头逗弄她;将她一路从香山脚下背上山顶;更会在下值回家躲开母亲偷偷往她手中塞豌豆黄……
爹爹还是那个疼她的爹爹,这一点,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啊。
想着想着,鼻头不由泛起一阵酸意。
“呵。”看完信的薛贞柳鼻子轻哼,将信拍回了桌上。
“这个颜茂华,还写什么信特地问你喜不喜欢?说得好像你若答个不喜,他便真敢硬着胆子去下他章越的脸面了似的。”
薛贞柳对此只是不忿,自家夫君那个乌龟性子她最是了解,她一听章凌之也要亲自去信给颜荣,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定亲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