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蹲下身挠了挠它的下巴,却在摸到脖颈处的项圈时动作一顿——铜铃下系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潦草却透着熟悉的凌厉:“扬州城西,废弃城隍庙,速来。”
“有人来过。”
李莲花将纸条递给众人,烛光在他眼底映出跳动的阴影。
“笔迹是点苍派的暗号,可点苍派早已……”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点苍派突然被灭门,他那时忙着与东海匪帮大战,无法分身相救。
方多病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会不会是有人冒充呀!”
“不管是谁,既然敢留信,必有后手。”
李相夷折扇“唰”地展开,挡住半张冷峻的脸。
“明日一早出发,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暗处算计。”
夜风吹过莲花楼的竹窗,发出沙沙轻响。
李莲花坐在莲花楼里整理银针,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新换的藏青长衫上,映出袖口若隐若现的竹叶刺绣。
他想起白天方多病亮晶晶的眼睛,想起笛飞声别扭递来的新衣,忽然轻笑出声。
或许这就是江湖。无论你如何逃避,总有人会用鲜血和阴谋,将你重新拽回那片刀光剑影中。
而这一次,带着牵挂与羁绊的李莲花,不再是当年那个孤身赴险的李相夷。
他将银针收入木匣,目光扫过墙角的药锄——这一次,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片得来不易的温暖。
山风呼啸,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莲花楼的灯火渐次熄灭,却有四盏灯笼在夜色中亮起,朝着扬州城的方向,坚定地前行。
连绵起伏的山峦在暮色下,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漫进莲花楼,李相夷倚着雕花木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茶盏的冰纹。
残阳将他的影子拉长,斜斜覆在八仙桌上,与案头散落的《百草集》书页纠缠成墨色的网。
方多病立在三步开外,目光焦着在那袭绯色衣袍上。
少年束发的玄色缎带被穿堂风掀起,发尾扫过脖颈时,竟与记忆深处某个画面严丝合缝。
那年在天机山庄,也是这样的红衣翻飞,少年剑客踏风而来,剑穗扫过他发间玉冠,溅起细碎的银芒。
“师父……”
称呼出口的瞬间,方多病惊觉失态。
喉间像被海风的咸涩海风堵住,他慌乱垂眸,余光却仍忍不住描摹李莲花侧脸上那道斜斜的旧疤。
当年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坠入东海,江湖传言他尸骨无存,可眼前这人,分明连眉间微蹙的弧度都与记忆里的四顾门主别无二致。
李莲花将最后半盏茶一饮而尽,青瓷盏磕在桌面发出清响。
他慢条斯理地给阿飞续茶,看着茶汤在白瓷碗里荡开涟漪,眼角余光却牢牢锁住方多病紧绷的肩膀。
这小子盯着李相夷的眼神,倒像极了他年少时在万花谷偷瞧阿娩的模样。
“小宝,让你联系云姑娘她们可联系上了?”
李莲花的声音裹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调侃。
他瞥见方多病如惊弓之鸟般挺直脊背,突然觉得这出戏越发有趣。
“放心吧!我已通知云姑娘,封磬在扬州城外等我们。”
方多病答得飞快,掌心却沁出薄汗。
他不敢抬头,生怕对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记忆里李相夷的目光如鹰隼,总能看穿他藏在袖中的糖糕,此刻这双眼睛里明明盛着笑意,却让他无端想起李莲花训话时的威压。
李相夷终于从沉思中抽离,垂眸时瞥见方多病发红的耳尖,突然觉得有趣。
他自幼在江湖摸爬滚打,岂会听不出方才那声“师父”里的千钧重。
指尖轻点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叩击声,像是在敲打某套失传的剑法。
“小宝,怎么想做我徒弟呀!”
李相夷转身时衣袂带起茶香,绯色衣摆掠过方多病发梢。
“我李相夷立志成为天下第一,可不收连剑穗都系不好的徒弟。”
方多病猛地抬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记忆里的李相夷总是站在云间,俯瞰着整个江湖,此刻这人却带着烟火气,连调侃都带着几分促狭。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辩驳,只觉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生疼。
李莲花将茶盏倒扣在茶盘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起身时拂过方多病肩头,压低声音道:“再盯着看,小心人家以为你要吃人。”
说罢施施然走向柜台,只留下两个少年在原地对峙。
暮色渐浓,远处扬州城的灯火次第亮起。
李相夷倚着门框,看方多病局促地整理腰带,突然想起武林大会时剑术超群少年。
那时他也是这样倔强地爬起来,拍掉衣摆上的尘土,说总有一天要与他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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