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脱离魔族动乱的古安是一座相当繁华的小城,封澄一路寻访,一路也瞧着光景,只觉得这城无处不热闹。
而在热闹的街景里,身边这个一直格外寂静的人,便令封澄有些奇怪了。
她戳了戳赵负雪,道:“这胭脂就丑成这样吗?再说又不是没有给你买幕篱。”
他的表情隐在幕篱后,显得分外不明显。他偏了偏头,道:“要你管。”
正奇怪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叫道:“恩公姑娘!赵公子!”
会这么叫人的只有一个,封澄回过头来,见陈云满头大汗地奔来,见了二人,兴高采烈道:“我远远看着,便觉得像,果然是你们啊!”
他穿的还是那身华贵紫袍,今日的陈云把头发束了起来,扣着一枚银质发冠,看起来倒比那日狼奔豕突的模样顺眼许多。
不知为何,封澄见到他时,心头有几分不自在,她微微笑道:“你不在山上处理宝华楼后事,怎么跑到山下来逛街了。”
陈云指指身后的众黑衣人,撇嘴道:“我爹出关,大事哪里轮得到我沾手?这不是过几日便龟祭了嘛!我带人下来采买呢,对了,你住得还舒服吗?你与赵公子是陈家的恩人,千万不要客气。”
她住得很舒服,封澄道了谢,陈云一无所知地热情道:“姑娘留在古安过龟祭吗?今年虽出了宝华楼那档子事,但咱们陈家收拾的龟祭还是实打实的漂亮,定然是这上下百年里最值得一观的龟祭。”
封澄敛眸,片刻,抬眼笑道:“会的。”
宝华楼事变,与陈家脱不了关系,而隐藏在幕后的一人一魔,一定会在龟祭有更大的动作。
这般想着,封澄面上神色不显,只是笑道:“这龟祭,是做什么的?”
陈云道:“第一次来吧?叫本公子给你说说这龟祭时做什么的,从前啊,这龟祭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鬼祭。”
鬼祭?封澄皱了眉头。
陈云点点头:“从前鬼祭,便是众人祝祷逝者的日子,和京城那边的中元节差不多,但是在西琼嘛,大家都觉得死人和活人是没区别的,大部分的逝者都自行投胎去了,留下来生活的,便是喜欢做鬼的。大家都还是人,只不过一个看得见,一个看不见。”
这倒是有趣,封澄听着陈云接着道:“所以鬼祭,就是收拾出些热闹东西来,大家伙儿一起上街聚一聚,街上的人都要带上面具,就是图个什么意思呢——你我相知,只论真心,真心到了,连对面是人是鬼也不在乎。”
生死的界限俨然模糊,人与鬼的盛会,封澄点了点头,古安此地习俗,当真有意思。
不过陈云又补充了:“听说从前,古安鬼祭,是真能打破死生界限的,姑娘进龟祭前,一定找个同伴,手上栓条红绳——活人若是孤身入了鬼界,便不好回来了。”
封澄又点了点头,陈云还待再说,身后黑衣人便叫道:“陈公子!”
陈云应一声,快言快语道:“恩公姑娘一定要去看看,龟祭可热闹呢。那边叫我,先行告退了。”
陈云一走,封澄才意识到身边的赵负雪一言未发,他的下颔线条绷得紧紧的,幕篱的轻纱有些长,盖住了他半个上身。
他好像从方才开始,便不说话了。
封澄想了想,抬手掀开了笼着赵负雪脸上的轻纱。
猝然间,赵负雪便对上了封澄的双眼。
长街上人流不息,叫卖喧哗声不绝于耳,赵负雪怔然低头,却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霎时如潮水般褪去,这世间的喧嚣聒噪霎时烟消云散。
目之所及,只有封澄含笑的眼睛。
她双手捧着长纱,举过头顶,以便能看全他的脸,探过来的桃花眼上是盈盈笑意,赵负雪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的细细绒毛:“怎么,在想什么?”
他陡然回神,一把从封澄手中夺过长纱,以堪称落荒而逃的速度道:“……两人同行太耽误了,我们分头去查。”
封澄抬着手,看着赵负雪的背影,有些手足无措:“……哎?”
一路走,一路查,封澄从日上三竿走到了夕阳西下,她几乎把山下的繁华地方逛了个遍,可硬生生就是没找到那纸扎铺子。
但凡上了修为的大魔,魔气皆藏得严严实实,哪怕封澄长了狗鼻子也没用。
一日过去,天已擦黑,封澄打道回府,陈氏山庄门口已有弟子举着火把灯笼守夜,见了封澄,众人竟齐齐恭敬道:“封姑娘!”
封澄:“?”
她有些意外,尬笑道:“你们……好?”
一旁的陈氏弟子看起来是这一群人的领头,他穿着素色青衣,头发束得一丝不苟,吩咐左右道:“提着火把引封姑娘上山,做什么吃的!”
“不不不!”封澄连忙退后,她心中有些异样。
水落石出之日,陈家上下皆要遭清算。这些年轻人不视她为仇已经算是阿弥陀佛,现在这般又算什么?
“姑娘破了地魔,寻回陈家修士尸身,救了陈氏数人性命,就莫要在这些小事上客气了,”那人道,“若让姑娘一个客人孤身上山,家主也要治我们一个待客不周的。”
封澄额角抽了抽,心中一言难尽:“……”
该抄个小路的。
上方传来的一道声音将封澄从这番尴尬中解救出来:“久寻不到你,原来是在此偷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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